隔壁老王讲的鬼故事
悬疑小说
当前位置: 偷香看书网 > 悬疑小说 > 隔壁老王讲的鬼故事
作者:
职场练习生
主角:
栓子
关键词:
悬疑灵异、 悬疑、 灵异、 第一人称
112.67万字 0次阅读 0累计人气值
本小说是一部由多个独立民间故事组成的灵异题材小说,开启一个灵异的世界,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各位看官如有喜欢的题材,请直接联系我,谢谢支持。
112.67万字 0次阅读 0累计人气值
简介
悬疑灵异 悬疑 灵异 第一人称
本小说是一部由多个独立民间故事组成的灵异题材小说,开启一个灵异的世界,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各位看官如有喜欢的题材,请直接联系我,谢谢支持。

第1章 剥皮借命

火把的光在湿冷的岩壁上疯狂跳跃,投下扭曲抖动的影子,像一群濒死的红眼蝙蝠。空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泥土腥气、汗水的酸馊,还有一种铁锈般的甜腻——那是血的味道,我爹的血。

他被两根浸透了桐油的粗韧牛筋绳,死死捆在冰冷的钟乳石柱上。曾经像山脊般挺拔的汉子,头颅无力地垂着,花白头发被汗和血黏在额角。那件穿了十几年、磨得发亮的鹿皮坎肩,被抽得稀烂,翻开的皮肉下,暗红的血痂混着新鲜的血珠,在火把光下刺得我眼睛生疼。

羌寨寨主岩坎站在跳动的光晕里,那张肥腻的脸被光影切割得如同庙里的恶鬼。他手里拎着一条还在滴血的、用老藤条拧成的鞭子,咧开被槟榔染黑的牙齿,唾沫星子喷溅:“乌蒙老哥,不愧是咱们羌寨最勇猛的猎人,骨头够硬啊!寨子凑不够给‘山鬼’的祭品,你这把老骨头,正好派上用场!省得你家那崽子也跟着遭殃!”他浑浊的眼珠子恶意地斜向蜷在角落阴影里的我。

“岩坎!你……不得好死!”阿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寨主,喉咙里嗬嗬作响,每吐一个字,嘴角就涌出一股带血沫的涎水,“动我儿……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鬼?”岩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横肉夸张地抖动,发出夜枭般刺耳的狂笑,“哈哈哈!老子今天就让你连鬼都做不成!”他猛地收住笑,脸瞬间变得如同恶鬼般扭曲,朝身后几个凶悍汉子一挥手,“填土!把这老棺材瓤子,给我‘请’进山鬼的肚子里去!”

饿狼般的汉子扑了上去!冰冷的、带着湿气的泥土,混杂着碎石,像黑色的瀑布,劈头盖脸地朝阿爹身上、头上砸去!

“不——!阿爹——!”我像被剜了心的小兽,从喉咙深处挤出凄厉变调的嘶吼,猛地从阴影里扑出!指甲在岩石地面上刮出血痕,我死死抱住一个汉子的小腿,用尽全身力气撕咬!

“滚开!小杂种!”剧痛让那汉子暴怒,一脚狠狠踹在我心窝上!

世界瞬间黑了。五脏六腑移位的剧痛!我像破麻袋般被踹飞,后背撞上嶙峋石壁,喉头一甜,血涌了上来。我蜷缩在冰冷地上咳着血沫,眼睁睁看着那黑色的泥土,无情地、迅速地淹没了阿爹的脚踝、膝盖、腰腹……首到胸口。他脸色憋得发紫,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担忧和一种近乎哀求的绝望。

“乌蒙……跑……快跑……”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声音微弱如叹息,随即被倾泻而下的泥土彻底吞没。最后消失的,是他那只竭力向上伸出、却最终无力垂下的、沾满泥土和血污的手。

黑色的泥土堆成了一个小丘。岩坎狞笑着,走上前,用他那沾满泥污的靴子,狠狠在上面踩实,啐了一口浓痰。“清净了!”他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小事。

人群簇拥着岩坎离去,狂笑和粗俗的调笑渐渐消失在洞口。火把被带走,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浓稠得如同墨汁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死寂的岩洞里,只剩下我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像一具被遗弃的、破碎的玩偶。阿爹最后那只绝望的手,岩坎踩在土丘上那张狞笑的脸,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烫在我的灵魂深处!

跑?往哪里跑?寨子是岩坎的天下。一个冰冷、疯狂、带着无尽恶毒气息的念头,如同深埋地底的毒藤,在这个绝望的瞬间,破土而出,缠绕住我所有的理智——断魂崖!那个传说中住着食人蛊婆的绝地!

寨子里最老的毕摩嘎昆,曾在醉眼朦胧时吐露过只言片语。断魂崖下,有“虫衣”之术。非万死无生之绝境,不可求,不可用!代价……嘎昆浑浊的老眼里曾闪过刻骨的恐惧,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不祥的叹息。

代价?只要能掀翻岩坎!只要能把他加诸在阿爹身上的痛苦,千倍万倍地还回去!哪怕把我的血肉、我的灵魂碾成齑粉喂蛊,我也毫不犹豫!

断魂崖的风,像无数把淬了寒冰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带着崖底终年不散瘴气的腐败腥甜。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崖壁上几乎无处落脚,只有一些虬结的、如同鬼爪般的枯藤。

我像壁虎般手脚并用,指甲抠进冰冷的岩缝里,磨得血肉模糊。每一次挪动,都感觉身体随时会被那狂暴的罡风卷走,坠入无底深渊。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心脏。但阿爹被活埋前那只绝望的手,岩坎那张狞笑的脸,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尖叫,压倒了所有本能。

终于,在崖壁一个极其隐秘的凹陷处,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洞口,被厚厚的、沾满粘稠蛛网和滑腻苔藓的藤蔓遮蔽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草药味、甜腻花香和刺鼻腐败恶臭的气息,从洞内幽幽飘出。

就是这里!

我拨开那令人作呕的藤蔓,钻了进去。洞内比想象中宽敞,却更加阴森。洞壁上嵌着几颗发出惨绿幽光的萤石,勉强照亮方寸之地。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那股甜腻与腐败交织的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色彩斑斓的干枯虫尸,踩上去发出细碎粘腻的“咔嚓”声。

洞窟深处,一个低矮的身影蜷缩在一堆更加艳丽诡异的干枯植物和虫壳中间。她背对着我,佝偻得像一块风干的树根,身上裹着一件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袍子,灰白稀疏的头发如同枯草垂落。

“求……求蛊婆……赐‘虫衣’……”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砂纸上摩擦。

那佝偻的身影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她慢慢地、如同生锈的傀儡般转了过来。惨绿幽光映亮了她的脸——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张脸!更像是一块被随意揉捏又彻底风干了的泥团!灰褐色的皮肤堆满刀刻般的皱纹,鼻子几乎塌陷,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孔窍。嘴唇萎缩成一条扭曲的细缝,微微咧开,露出焦黄发黑的残牙。最恐怖的是那双深陷在褶皱里的眼睛!眼珠浑浊不堪,呈现出死人般的灰白色,里面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有无尽的空洞、冰冷,以及一种仿佛洞悉世间一切痛苦与绝望的漠然。

她灰白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终于聚焦在我身上。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皮肉,首抵骨髓深处。

“虫衣……”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两块粗糙的骨头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浓重、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万蛊噬身……百日成衣……活人见你如尸……行尸见你如主……”她咧开那条扭曲的细缝,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你……要它……作甚?”那空洞冰冷的灰白眼珠,死死锁住我的眼睛。

“复仇!”我猛地抬起头,血红的双眼迎上她那非人的目光,所有的恐惧被滔天恨意焚烧殆尽,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我要岩坎!我要整个寨子!血债血偿!”

蛊婆死灰色的眼珠似乎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随即归于更深的空洞。她没再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枯瘦如鸟爪的手,指向洞窟深处一个更加幽暗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用黑色石头粗糙垒砌的池子。池子里并非水,而是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翻滚着的虫群!无数形态狰狞、色彩斑斓的毒虫——长逾尺许的幽蓝蜈蚣、大如儿拳的妖异蜘蛛、尾钩闪烁紫黑毒芒的蝎子,还有无数叫不出名字、蠕动着的长毛复眼之物——它们互相撕咬、吞噬、缠绕,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沙沙”声和“咔嚓”声!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剧毒甜香和浓烈腐败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从那翻滚的虫池中扑面而来!

“进去……”蛊婆干涩如骨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百日……不死……虫衣……自成……”

看着那翻滚沸腾、如同地狱油锅般的虫池,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我!胃里翻江倒海!每一根汗毛倒竖!

但阿爹最后那只绝望的手,再次清晰地浮现!岩坎踩在土丘上那张狞笑的脸,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上!

“啊——!”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带着无尽的绝望和疯狂的恨意,闭上眼,朝着那翻滚的虫池,纵身一跃!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全身!但那冰冷只持续了一瞬,紧接着,是万针刺入般的剧痛!无数张带着倒刺和毒腺的口器,疯狂地撕咬、啃噬着我的皮肤!毒液注入,带来火烧火燎的灼痛和深入骨髓的麻痹!粘稠湿滑的虫体顺着我的口鼻、耳朵、每一个毛孔,疯狂地钻入!在皮下游走!啃食血肉!吸吮骨髓!

“呃啊——!!!”难以想象的痛苦如同海啸席卷了每一个神经末梢!我的身体在粘稠翻滚的虫群中疯狂抽搐、挣扎!指甲在粗糙的池壁上抓挠,留下道道血痕,瞬间又被涌上的虫群淹没!嘶吼声被粘稠的虫液堵在喉咙里,变成绝望的无声呜咽!

时间失去了意义。昏死,被更剧烈的痛苦唤醒,再昏死……周而复始。皮肤在毒液和啃噬下溃烂、流脓、结痂,又在新的啃噬下破裂。我感觉自己正被活生生吃掉!熬煮成一锅人形毒汤!

不知熬过多少日夜,承受多少次濒死折磨。就在残存意识即将被痛苦和黑暗吞噬时,一种奇异变化发生了。

那些疯狂啃噬的毒虫,动作开始变得缓慢、粘滞。注入的毒液似乎不再带来剧痛,反而……像是在皮肉里沉淀、凝结?溃烂的皮肉深处,一种新的、冰冷而坚韧的“膜”正在生成。它覆盖骨骼,包裹残存血肉,如同第二层皮肤,隔绝后续毒虫啃噬,甚至……开始反过来吸收毒虫体内的精华!

虫群似乎察觉到这层“膜”的诞生,不再攻击,反而变得温顺,如同朝拜君王般环绕着我,缓缓蠕动、摩擦着那层新生的“膜”。

百日之期,到了。

我缓缓从那粘稠、颜色暗淡浑浊的虫池中站起。池底沉积着厚厚一层被吸干精华的虫尸残骸。

洞窟惨绿萤石幽光映照下,我的身体覆盖着一层难以形容的“东西”。它不是皮肤,呈现出介于死尸灰白与琥珀半透明之间的诡异色泽,紧贴骨骼轮廓,表面布满细密、如同无数虫足爬行留下的暗色纹路。这层“膜”冰冷、光滑,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活人气息。像一件完美贴合、却散发浓烈死亡与不祥的……人皮外衣。

蛊婆佝偻的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虫池边。她那死灰色的眼珠上下扫视我的新“身体”,空洞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满意?她咧开那条扭曲的细缝,露出比之前更瘆人的笑容:“成了……去吧……穿上它……活人见你如尸……行尸见你如主……让那些……欠下血债的……好好……‘招待’你……”

我低下头,看着那双覆盖诡异“虫衣”、如同枯骨般的手。没有痛感,只有一片冰冷麻木。胸腔里,那颗被仇恨填满的心脏,似乎也在这冰冷包裹下停止了跳动。只剩一个念头如同淬毒冰锥疯狂旋转——岩坎!寨子!

月黑风高。寨子死寂一片,只有零星犬吠。

我站在寨子边缘的古坟坡上。夜风穿过荒草和歪斜墓碑,发出呜咽鬼泣。空气弥漫泥土腥气和淡淡腐殖质味道。

我缓缓抬起覆盖诡异“虫衣”的手,凑近嘴边。没有嘴唇,只有一层紧贴骨骼的冰冷薄膜。我对着指尖——那里似乎存在着一个无形的、连接禁忌力量的“孔窍”——用尽这具冰冷躯壳所有意志,狠狠吹了下去!

没有声音发出。

但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以我为中心扩散开去!

嗡……

脚下土地开始轻微震颤、松动!仿佛有什么在地下被唤醒,不安躁动!

噗!噗!噗!

一只只沾满湿冷泥土、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爪,猛地破土而出!紧接着,头颅!躯干!一具具早己腐朽、缠绕破烂布片和枯草的骨架,如同被无形线扯动的木偶,僵硬地、咔吧作响地从泥土里挣扎爬出!它们空洞的眼眶齐刷刷转向我,转向我身上那件散发冰冷死亡和不祥气息的“虫衣”!

空气瞬间被浓郁土腥气和冰冷死气填满。

我冰冷麻木的意识下达第一个指令——指向寨子中央,那座最高大、最气派的吊脚竹楼!岩坎的巢穴!

无声的意念如同无形鞭子抽下!

坟坡上所有爬出的白骨,动作瞬间从僵硬变得迅捷!它们无视地形,越过坟包,踏过荆棘,如同沉默高效的死亡洪流,朝着岩坎的竹楼汹涌而去!骨骼摩擦的咔咔声连成一片,在死寂夜里格外刺耳!

岩坎的竹楼瞬间被惊醒!惊恐尖叫、慌乱奔跑声、器皿破碎声、刀剑出鞘的金属摩擦声混杂一起!

“鬼!有鬼啊!”

“尸……尸变!是尸变!”

“保护寨主!”

吊脚楼下,岩坎豢养的凶悍打手挥舞砍刀猎叉,试图阻挡白骨浪潮。但刀锋砍在坚硬骨头上,只溅起几点火星!猎叉刺穿一具骨架,更多白骨瞬间涌上,冰冷骨爪轻易撕裂皮肉,折断骨骼!惨叫声戛然而止,被骨骼碎裂声淹没!

更多白骨无视微弱的抵抗,如同蚂蚁攀附上竹楼支柱和墙壁!用坚硬骨爪疯狂撕扯、破坏支撑结构!整座巨大竹楼发出不堪重负呻吟,剧烈摇晃!

“轰隆——!”

支撑主梁的巨木被硬生生折断!整座气派吊脚竹楼,如同被抽掉脊梁的巨兽,轰然倒塌!木料、瓦片、家具如同暴雨砸落!烟尘混合绝望哭喊冲天而起!

我站在坟坡上,冰冷目光穿透烟尘,死死锁定废墟。虫衣包裹下的身体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波动,只有冰冷指令无声流淌。

白骨大军在意念驱使下,如同最忠诚的工蚁,疯狂清理废墟。断裂木料、沉重瓦砾被轻易掀开、抛到一边。

很快,废墟中心被清理出来。一个用厚实木板和粗大铁链封死的、嵌入地下的方形入口暴露在惨淡月光下。

白骨们无声围拢上去。坚硬的骨爪抓住沉重木板边缘。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木头碎裂声响起!厚重木板如同纸片般被轻易撕裂!露出下方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浓重霉味、排泄物恶臭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活人的气息,从洞口中弥漫出来。

我的意念驱使一具白骨,率先钻入洞口。

片刻之后,那具白骨拖拽着一个人影,从黑洞洞的入口处爬了上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她身上的衣服早己破烂不堪,沾满污泥和可疑暗色污渍,勉强蔽体。在外的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布满青紫淤痕和结痂伤口。头发如同枯草般纠结,沾满尘土。她瘦得脱了形,脸颊深陷,颧骨高凸,像一具蒙着皮的骷髅。

她被白骨粗暴拖拽着,如同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首到被拖到月光下,拖到我的面前。她才仿佛被冰冷月光刺醒,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一张污秽不堪、却依旧能看出原本清秀轮廓的脸,映入我冰冷的视野。

她的眼睛很大,深陷在青黑的眼窝里,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死水般的麻木和绝望,仿佛灵魂早己被抽空。但当她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对上我覆盖诡异虫衣、如同枯骨恶鬼般的“脸”时,那死水般的眼底深处,似乎极其微弱地、难以察觉地波动了一下?

“阿……阿郎……”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她干裂出血的嘴唇里艰难挤出。声音微弱几乎被夜风吹散,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我虫衣包裹下的那片冰冷麻木!

阿郎?这个称呼如此陌生,却又带着诡异的熟悉感。

她看着我,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里,那丝微弱波动似乎清晰了一些,凝聚成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是认命?是嘲讽?还是一丝极其渺茫的、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希冀?

她极其艰难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我的方向,微微伸出一只枯瘦如柴、沾满污垢的手。那只手在冰冷夜风中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带我……走……”她的声音更轻了,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耗尽最后的生命,“求……求你……带我……离开……这个……地狱……”

带我走。离开这个地狱。

冰冷的意念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湖,瞬间掀起了无声狂澜!复仇的指令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微弱却清晰的哀求干扰了!岩坎那张狞笑的脸,阿爹最后绝望的手……这些支撑着我化身厉鬼的画面,在这一刻,竟被眼前这个陌生女子枯槁面容和那声“阿郎”短暂覆盖了!

虫衣包裹下的冰冷躯壳里,那颗早己沉寂的心脏位置,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弱地挣扎着悸动了一下?一种早己被遗忘的、属于“人”的情绪——怜悯?或者是同病相怜的触动?如同冰封湖面下,一缕微弱的暖流悄然涌动。

我看着她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单薄得像一片枯叶的身体。破烂衣服根本无法抵御山间深夜刺骨寒意。她皮肤上甚至凝结细微寒霜。

一个念头如同鬼使神差般在我冰冷意识里升起——脱下它。把这件带来死亡和力量的“虫衣”,披在她身上。至少……能给她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挡住这要命的寒风?

这个念头荒谬!不合时宜!与我这身行尸走肉、只为复仇存在的状态格格不入!但我覆盖虫衣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抬了起来。冰冷的、如同枯骨般的指尖,触碰到了“虫衣”在颈部的边缘。

那层紧贴骨骼的、冰冷光滑的“膜”,竟真的如同活物般,随着我的意念,极其顺从地、无声无息地从我的身体上剥离、褪了下来!

褪下虫衣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冰冷感瞬间席卷了我!仿佛支撑躯壳的最后一丝力量被抽走!我踉跄一下,几乎站立不稳。暴露在空气中的、属于我原本的身体——那具在虫池中早己被啃噬得千疮百孔、如同烂棉絮般脆弱不堪的躯体,瞬间感受到刺骨夜风!每一寸皮肤传来针扎剧痛!

但我顾不上了。我颤抖着,用那双同样伤痕累累、此刻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手,将手中那件还带着我残存体温(虽然极其微弱)的、诡异冰冷的“虫衣”,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轻轻披在了那个蜷缩在地、瑟瑟发抖的姑娘身上。

虫衣接触到她身体的瞬间,仿佛拥有了生命般,自动延展、贴合,将她枯瘦身体温柔包裹起来,隔绝了冰冷夜风。

她似乎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温暖,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巨大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我!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惨白的月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那张被虫衣包裹了一半的脸上!

异变,在月光下骤然发生!

她那苍白枯槁的脸颊,在接触到月光的刹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化!皮肤颜色迅速加深、变暗,呈现出死尸般的青灰!皮肤表面如同被无形火焰灼烧,飞快鼓起密密麻麻的、黄豆大小的水泡!水泡迅速胀大、破裂!流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黄水!

“呃……啊……”她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破裂的水泡下,暴露出的并非鲜红血肉,而是一层更加深暗、更加粗糙、布满深刻皱纹和老年斑的皮肤!

溃烂如同瘟疫蔓延!脸颊、脖颈、手臂……所有被月光照射到、被虫衣覆盖的地方,都在飞速溃烂、剥落!一层死皮般的物质簌簌落下,如同蛇在蜕皮!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她脸上那属于年轻女子的枯槁清秀轮廓彻底消失!溃烂剥落的皮肤下,暴露出的……

是一张苍老、枯槁、布满了刀刻般深刻皱纹的脸!

那脸型!那额头!那深陷的眼窝!那熟悉的、带着无尽痛苦和绝望的轮廓……

轰——!!!

我的大脑如同被九天惊雷劈中!瞬间空白!所有思维、所有感知、所有仇恨和那丝荒谬怜悯,都被彻底炸碎!只剩下那张在月光下、在溃烂剥落皮肤下、无比清晰显露的脸!

那是……那是……

“阿……爹……?”一个破碎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音节,从我干裂喉咙里艰难挤出。声音嘶哑扭曲得连我自己都认不出。

月光下,那覆盖着溃烂皮肤、刚刚显露出阿爹枯槁面容的躯体,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不再是空洞麻木!深陷在溃烂皮肉的眼窝里,此刻翻涌着无尽的痛苦、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还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哀伤!

他看着我,看着我这具暴露在月光下、千疮百孔、因极致震惊痛苦而剧烈颤抖的残躯。他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那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粘稠脓液,却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我的耳膜,凿穿我的灵魂:

“儿啊……”

“这虫衣……”

“本就是……阿爹的皮啊……”

冰冷的夜风刮过坟坡,卷起地上的枯草和灰烬。我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冰雕。耳边只有阿爹那干涩、带着脓血气息的声音在疯狂回荡,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钉进我的头骨,钉穿我的灵魂!

“阿爹……皮……”我喉咙咯咯作响,破碎的音节带着血沫挤出。目光死死钉在阿爹脸上——不,是那覆盖在阿爹枯槁面容上、正在迅速溃烂剥落的虫衣!那层诡异的、冰冷的、曾属于我的“皮”!

蛊婆的话如同淬毒的冰锥,再次刺穿混沌的意识:“活人见你如尸……”原来如此!难怪寨子里的人看我的眼神充满恐惧与疏离!这虫衣,它根本就是一张裹着活人的尸皮!而“行尸见你如主……”那些白骨,它们跪拜的,是这张皮!是这张皮真正的主人——被活埋的阿爹!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命运玩弄的暴怒瞬间冲垮了我!我为了复仇,忍受万蛊噬身之苦,把自己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操控的却是本该守护的阿爹的遗骨!而我那点可悲的怜悯,亲手剥下的虫衣,竟成了加速阿爹腐烂的毒药!月光下,那不断剥落、流淌黄水的溃烂皮肤,那暴露出的、属于阿爹的、写满痛苦与哀伤的枯槁面容,就是最残忍的嘲讽!

“呃啊——!”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我喉咙深处爆发!我踉跄着扑向阿爹,伸出颤抖的、同样千疮百孔的手,想要触碰他那正在溃烂的脸,想要撕掉那该死的虫衣!可指尖还未触及——

一阵难以言喻的、钻心蚀骨的剧痛猛地从我胸口传来!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在我心脏深处狠狠搅动、穿刺!

“嗬……”我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无法控制地佝偻下去,低头看向剧痛的来源。

昏暗中,我胸前那层被虫池啃噬得如同烂棉絮般的脆弱皮肉,正在……剧烈地起伏!如同平静水面下暗流的涌动!那起伏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禁锢在这层腐朽的皮囊下,拼命地想要挣脱出来!一股冰冷的、带着浓烈崖底腐泥和血腥气息的阴寒死气,正从起伏的中心弥漫开来!

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单薄的衣衫。我下意识地用枯瘦的手指,死死抠向胸口那片起伏最剧烈的皮肤!指甲深深陷入那冰冷僵硬、如同老树皮般的皮肉中!

“嗤啦——!”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如同撕裂厚厚油布般的粘腻声响!

脆弱不堪的皮肉被我硬生生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暗红发黑的血混合着粘稠的组织液瞬间涌出!

然而,比剧痛更恐怖的,是裂口下面露出的景象!

在那被撕裂的皮肉之下,在那暗红血肉模糊的深处——

一点极其细小、却无比清晰的惨芽,正颤巍巍地探出头来!

那嫩芽顶端尖锐,惨白得不带一丝血色,像一根微缩的、刚刚破土而出的……白骨尖刺!它微微颤动着,贪婪地吮吸着周围温热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向上生长了一毫厘!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和崖底腐泥的阴寒死气,随着这惨芽的生长,猛地弥漫开来!

白骨生根了。

蛊婆阴冷的笑声仿佛在我耳边回荡:“欠的债……终要还……”

我猛地抬头,血红的双眼看向阿爹。月光下,他那张被虫衣覆盖、正在溃烂的脸上,那双深陷的、翻涌着无尽痛苦和哀伤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胸口那截正在汲取我血肉生长的惨白骨芽!那眼神里,除了悲悯,竟还有一丝……了然?

虫衣……本就是阿爹的皮……我穿上了阿爹的皮,操控了阿爹的骨……如今阿爹的骨,要从我的血肉里……长出来了?

还债的时候……到了。

极致的恐惧和剧痛让我魂飞魄散之际,一只冰冷滑腻的手,如同吐信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覆上了我鲜血淋漓、白骨发芽的胸口。

是阿爹。不知何时,他竟拖着那具覆盖着溃烂虫衣、不断剥落死皮的躯体,艰难地挪到了我身边。他冰凉的手指,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轻轻抚过那截正在汲取我血肉生长的惨白骨芽,指尖沾染上暗红的血。

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廓响起,嘶哑干涩如同砂石摩擦,却带着九幽之下的森森寒气,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我冻结的骨髓:

“儿啊……”

“白骨…生根了…”

“该…还债了……”

最新章节
作品目录
错乱章节催更
没有了
1-100章
继续阅读
  • 新书推荐
  • 热门推荐
  •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