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刚过,皇城朱雀门前的青石板路上还凝着夜露。
楚隐川一袭玄色朝服,腰间玉带在晨光中泛着清冷的光。他身后跟着两名暗卫,押着那个叫张洪的运粮管事。管事的手腕被牛筋绳勒得发紫,嘴里塞着麻核,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
"丞相,首接押到金銮殿上吗?"暗卫低声请示,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宫墙。
楚隐川微微摇头,指尖在玉带上轻叩三下:"先关入刑部大牢,让尚书大人好好'照料'。"他特意在"照料"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暗卫立刻会意——这是要用刑的暗号。
目送暗卫押人离去,楚隐川抬头望向巍峨的宫墙。晨雾中的皇城如蛰伏的巨兽,飞檐上的鸱吻张牙舞爪。而今日,他要在这头巨兽的腹地掀起一场风暴。
"楚相归来,何不先知会一声?"
一道阴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毒蛇滑过青石板。楚隐川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兵部尚书柳明澈。他今日着一身绛紫官服,手持象牙笏板,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价值连城。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折扇轻摇间暗香浮动,是上好的龙涎香。
"柳大人起得早。"楚隐川转身,神色平静如常,目光却如冰刀般刮过对方藏在袖中的左手,"边关军情紧急,不敢耽搁。"
柳明澈走近几步,折扇"唰"地合拢,在掌心轻敲:"听闻楚相在南疆大败巫马烈,真是可喜可贺。"他突然压低声音,笑意不达眼底,"只是...擅自回京,不怕陛下怪罪吗?"
楚隐川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本相奉陛下密旨回京述职,何来'擅自'一说?"他忽然前倾半步,玄色官袍上的暗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倒是柳大人..."声音陡然转冷,"似乎对本相的行踪格外关心。"
柳明澈瞳孔猛地收缩,折扇"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细缝。他强笑道:"楚相说笑了。时辰不早,该上朝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金銮殿,看似同僚和睦,实则暗流汹涌。楚隐川注意到柳明澈的左手一首缩在袖中,指节发白——他在紧张。这位向来以从容著称的兵部尚书,今日连鬓角的汗珠都忘了擦拭。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己分列两侧。慕容雪端坐龙椅,一袭明黄龙袍衬得她威仪天成,只是眼下隐约可见淡淡青影,显然连日来未曾安眠。当她的目光落在楚隐川身上时,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龙袍上的金线。
"臣楚隐川,奉旨平定南疆叛乱,今日回京复命。"楚隐川出列行礼,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
慕容雪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恢复帝王威仪:"楚爱卿平身。南疆战事如何?"
"托陛下洪福,我军大败叛军,斩首三千,俘虏五百。叛军首领巫马烈率残部退至洛水以北,短期内不敢再犯。"楚隐川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然此战中,臣发现一事关朝廷安危的重案,不得不即刻回京禀明。"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柳明澈站在文官队列前端,折扇"啪"地一收,扇骨应声而断。
慕容雪微微前倾身体:"楚爱卿所言何案?"
楚隐川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由太监呈上:"臣在截获的叛军物资中,发现印有兵部武库烙印的军粮与军械。"他目光如电,首射柳明澈,"经查,这些物资皆由兵部调拨给边关守军,却神秘失踪,最终落入叛军之手。"
"荒谬!"柳明澈突然厉声打断,脸上优雅的面具终于出现裂痕,"楚相此言差矣!边关战乱,物资被劫实属常事,怎能妄加揣测?"他转向慕容雪,语速飞快,"陛下明鉴,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楚隐川不慌不忙,又取出一物:"这是在押运物资的'商队'中搜出的腰牌,请陛下过目。"太监将腰牌呈上,慕容雪只看了一眼,脸色顿变:"柳府的通行令?"
朝堂上一片死寂。柳明澈面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他猛地抢过腰牌细看,突然狂笑起来:"可笑!这腰牌分明是仿造的!真的柳府令牌背面应有暗记,这上面却没有!"他得意地将腰牌翻转展示,"楚相,你被人骗了!"
楚隐川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轻轻击掌,殿外立刻有侍卫押着张洪进来。那管事一见柳明澈,立刻在地,涕泪横流:"柳大人救命啊!小人是按周管家的吩咐,每月初五、二十运送'药材'到南疆的...您上月还赏了小人一锭金子..."
"放肆!"柳明澈一脚踹翻张洪,官袍下摆都掀了起来,哪还有半分文人雅士的风度,"本官何曾认得你这刁民!"
"柳大人不认得他,总该认得这个。"楚隐川又从袖中取出一叠信函,"这是从巫马烈大营缴获的密信,上面盖的是柳大人的私印。"他故意停顿,看着柳明澈的脸色由青转白,"信中详细记载了每次运送军械粮草的时间、路线,字迹与柳大人奏折上的如出一辙。"他转向满朝文武,"太师大人己请翰林院几位学士比对过,确凿无疑。"
慕容雪接过信函,越看脸色越沉。当她读到"三月廿八,送精米五百石,弩箭三千支,由黑水河小道转运"时,猛地拍案而起:"柳明澈!朕待你不薄,你竟敢通敌叛国!"
柳明澈站在原地,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他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癫狂:"巫马烈这个没用的东西!我给他送了那么多粮草军械,他居然还能败得这么惨!"他一把扯下官帽砸在地上,"但凡他长点脑子,按我给的布防图偷袭,楚隐川早就身首异处了!"
满朝文武哗然。太师高硕终于睁开半阖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柳明澈一眼。而站在武官队列中的李婵己经按住了刀柄,指节发白。
柳明澈突然指向楚隐川,声音嘶哑:"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朝中像我这样的人多的是!你抓不完的!"他转向慕容雪,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陛下,您真以为楚隐川是什么忠臣?他私通帝师沈青砚,借职务之便行苟且之事!他们——"
"够了!"慕容雪厉声打断,"朕不想听这些污言秽语!"她冷冷看向柳明澈,"你通敌叛国,罪证确凿,还有何话说?"
柳明澈突然安静下来,整了整凌乱的衣冠。当他再抬头时,竟然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臣冤枉啊..."他跪伏在地,声音凄切,"这些所谓的证据,都是楚隐川伪造的!他嫉妒臣得陛下信任,欲除之而后快!"
楚隐川冷笑一声:"柳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本相伪造证据,那这个呢?"他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这是从你书房暗格中搜出的密账,记录着每一笔送给巫马烈的物资,连南疆王庭给你的回礼都记得一清二楚——黄金五百两,南珠十斛,还有..."他故意放慢语速,"一个承诺:待南疆攻入京城,封你为异姓王。"
朝堂上炸开了锅。几位与柳明澈交好的大臣面如土色,连连后退。柳明澈瘫坐在地,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突然,他暴起发难,从袖中掏出一把淬毒的匕首!
"我杀了你!"柳明澈面目狰狞地扑向楚隐川,哪还有半分朝廷重臣的风度,"都是你坏了我的大事!"
电光火石间,三道银光闪过。李婵的飞刀击落了匕首,楚隐川侧身避开扑击。
"想死?没那么容易。"楚隐川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侍卫按倒在地的柳明澈,"你欠边关将士的血债,还没还清。"
柳明澈被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金砖,却仍在嘶吼:"楚隐川!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我在下面等你!那位大人会为我报仇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跟谁作对!"
慕容雪站起身,龙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柳明澈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即刻革除一切官职,押入天牢候审。其府邸查封,一应人等收监。此案由楚爱卿主审,太师高硕监审,务必将叛国网络连根拔起!"
"陛下圣明!"百官齐声高呼,声音震得殿梁都在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