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楚隐川踏入椒兰殿,迎面飞来一团糖纸,正中他眉心。“陛下。”他面无表情地揭下黏在额上的蜜饯糖渍,目光扫向龙案后缩成一团的银发少女。
慕容雪迅速把啃了一半的糖人塞进奏折堆里,挺首腰板,板着小脸道:“朕在批阅奏章。”
楚隐川走近,修长的手指从《农桑辑要》底下抽出一根糖棍——糖人己经被啃得只剩半截身子,依稀能看出穿着丞相朝服的模样,只是脑袋没了。
慕容雪心虚地移开视线,脚尖悄悄把地上另一根糖棍往案底踢了踢。“陛下。”楚隐川嗓音凉凉,“臣的头呢?”
“被朕吃了!”女帝理首气壮,又补充,“谁让你昨日凶朕?”楚隐川闭了闭眼,从袖中取出一卷崭新的《农桑辑要》,摊开在她面前:“今日抄完二十页,否则......”
“否则什么?”慕容雪瞪圆眼睛。
“否则臣就告诉礼部,陛下昨日偷吃贡糖,还把糖渣塞进了祭天用的玉圭里。”慕容雪无语。堂堂女帝,被自己的丞相拿捏得死死的。
她气鼓鼓地抓起毛笔,蘸墨时故意甩出几滴,溅在楚隐川雪白的袖口上。丞相眉梢微挑,却不动声色,只从怀中取出一支细长的竹哨,轻轻放在案上。
慕容雪耳朵一动,偷瞄过去。“抄完十页,臣教陛下吹《陇西小调》。”楚隐川淡淡道,“二十页,准陛下去御苑摘葡萄。”
“朕才不稀罕!”慕容雪嘴上硬气,笔下却突然加快,字迹歪歪扭扭像爬行的蚂蚁。
楚隐川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转身走向殿外。
刚迈出门槛,就听见身后“哗啦”一声——女帝把毛笔扔进了砚台,墨汁溅了满案。“楚隐川!这笔没墨了!”她理首气壮地喊。丞相头也不回:“陛下,臣刚刚亲眼看着您蘸的墨。”
一刻钟后,慕容雪趴在案上,百无聊赖地画兔子。
农书边角被她画满了各种形态的兔子——啃萝卜的、睡觉的、叉腰瞪眼的,甚至还有一只戴丞相乌纱帽的。她画得正起劲,忽然察觉头顶一片阴影笼罩。
楚隐川不知何时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碟晶莹剔透的葡萄,果皮上凝着水珠,显然是冰镇过的。慕容雪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抓,却被他轻轻一抬手腕避开。“陛下,十页。”
“朕抄了!”她理首气壮地指着案上纸张。
楚隐川垂眸一看十页纸,每页只写了一行字,剩下的全是兔子。慕容雪趁楚隐川愣神之际抢过葡萄,塞了一颗进嘴里。
慕容雪得意地嚼着葡萄,眼睛弯成月牙:"丞相大人,朕抄完了,葡萄归朕了!"楚隐川看着满纸的兔子,叹了口气:"陛下,您这样,臣很难向太傅交代。"
"那就不交代!"
慕容雪又塞了一颗葡萄,含糊不清道,"反正太傅老眼昏花,看不清字。"楚隐川忽然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脸颊:"陛下,葡萄籽吐出来。"慕容雪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差点把籽咽下去。她红着脸吐出籽,嘟囔道:"朕又不是小孩子......"
楚隐川收回手,从袖中取出一方雪白帕子:"擦手。还有,明日早朝前,把剩下的十页补上。"
慕容雪瞪大眼睛:"你!"女帝气得银发都要来,"朕要治你大不敬之罪!"楚隐川作势要收起葡萄:"那臣告退。"
"等等!"慕容雪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咬牙切齿:"十页就十页!"楚隐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将蜜饯放在案头。慕容雪正要拿,却见他突然俯身,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刚抄的文字:"这里错了三个字,重抄。"
"楚!隐!川!"年轻的丞相从容行礼:"臣在。陛下若再拖延,葡萄就要被蚂蚁搬走了。"
慕容雪低头一看,果然有几只蚂蚁正往案上爬。她慌忙抓起毛笔,一边赶蚂蚁一边嘟囔:"等朕亲政了,第一个就罢你的官!"
楚隐川站在她身后,看着女帝气鼓鼓的侧脸,唇角微扬:"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