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还活着

“阿娘！这里有个人！好像是死了！”

一道稚嫩的童音打破了小河边的宁静。

正在洗衣服的妇人全都被吓得站了起来，惊呼着围在了一起。

最后面的那个妇人吓得不轻，衣服被河水冲走了也不管，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捂住了孩子的眼睛，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孩子配合地哭了起来，响彻了整个山沟沟。

“好像是个姑娘吧，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怕不是山上滚下来的，这阵子不是说山上有野猪吗？”

“这到底是死是活啊？”

众人看着石头后若隐若现的人，小声地交头接耳。

夏禾浑身都疼，脑袋也混混沌沌的，不过外界的声音还是能听到的。

是死是活？

不出意外的话那肯定是活着，不然她也听不见这些了。

好在是活下来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眼皮实在是太重了，夏禾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睁眼，又被刺眼的日光照得立马抬手挡了挡。

她这一动不打紧，吓得凑过来准备看看怎么回事的妇人首接跌坐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诈尸啦！”

妇人的声音发颤，看到夏禾坐起来后更是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这是……”

夏禾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跟破锣一样，听起来是挺骇人。

“啊啊啊！快跑！鬼啊！！！”

妇人手撑着地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往前跑时还不忘从河边捡了块石头。

夏禾脑袋还晕乎着，就看着石头首首地朝她砸过来。

她都没来得及躲，额头上实实在在挨了一下，人又栽了回去。

“啊——”

夏禾低呼出声，这次连后脑勺都没能幸免。

“大哥，他们刚说那边有鬼！”

萧珩一巴掌拍在了萧珏的手上，“小孩子家家的别乱指。”

还有人？

夏禾瘫在地上，听到还有人在说话，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头实在是太痛了，她艰难睁眼看了眼西周。

手摸到了刚砸她的那块石头，用了吃奶的劲儿才扔出去。

咚——

石头落进了河里。

“大哥，真的有动静！”

萧珏这次不敢指了，但是站在原地不走了。

萧珩拗不过自家三弟，只得将身上背着的几只野鸡放了下来。

“你看着东西，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好。”萧珏乖乖点头。

萧珩从腰间的箭筒里抽了支箭出来，小心谨慎地朝着有动静的地方走去。

夏禾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身前，背着光，她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但这大概是现在唯一能救她命的人。

撑着最后一口气，夏禾拽了拽他的裤脚，“救救我，求你——”

话音落下，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萧珩眼睁睁地看着人在他眼前闭上了眼睛，手也垂了下去。

他赶紧蹲下身去查看，探了下鼻息，还好没死。

现在虽正是热天，但这河边不比其他地方，水是山上流下来的雪水，寒气入骨。

人要是昏迷着躺在这里，都不说她那一身伤了，就她这身板，撑死了最多一个晚上就冻死了，更别说夜里可能还有野兽出没。

“大哥，怎么样了啊？是不是真有鬼啊？”

萧珏看不到这边的情况，只能扯着嗓子喊。

萧珩叹了口气，将箭放回了箭筒里，弯腰将夏禾给抱了起来。

比他想象中轻不少，身上还烫得吓人。

他脚步匆匆地往回走，萧珏看到了赶紧凑了过来。

“大哥，这是人还是鬼啊？”

萧珩无奈：“哪有鬼身上这么热的。”

萧珏张着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还是没敢碰夏禾。

“把野鸡拿上，先回家。”

“好。”

几只野鸡绑在了一起，不算重，萧珏将野鸡放到了自己的背篓里背了起来。

萧珩抱着夏禾，他就在一旁亦步亦趋地跟着。

“大哥，她长得真好看，跟仙女一样。”

听到这话，萧珩的视线往下看去，总算是仔细打量起了夏禾。

头发乱糟糟的，发尾还有些湿，估计是刚落在河水里了，额头上是一块血渍，整张脸毫无血色，但耐不住轮廓和五官都极其优越。

萧珏说得对，她确实很好看。

“大哥，你救救仙女吧。”

“刚不是还说她是鬼？”

“不是。”萧珏连连摇头，“是仙女。”

萧珩轻笑了起来，“行，是仙女。”

从后山的小河边回村，只有一条必经之路，往日里要是只有萧珩和萧珏，村里人也就看看。

但今天不一样，萧珩还抱了个姑娘，众人看到全都当面蛐蛐了起来。

“这萧大小子抱的是谁啊？”

“听我家阿花说刚在河边看到尸体啦，这小子也是傻，捡个尸体回去干什么。”

“谁知道呐，他们一家子都脑子缺根筋。”

“那姑娘胸口不是还在呼吸吗，没死。”

“啧啧啧，这萧大小子今年都二十了吧，也没讨着个媳妇儿，估计是打的那个主意吧。”

萧珏想反驳，刚张嘴，萧珩立马制止了。

他将背篓从萧珏身上拎了下来，扬扬下巴道：“去村头找胡郎中来给你的仙女瞧瞧。”

“好！”

听到萧珩是打算救夏禾了，萧珏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一溜烟地就跑了。

这里是桃花村，村里就两个大姓，一个李一个刘，他们萧家是后面搬过来的，没地皮建房子，就自己在村尾最西边开了块荒地。

萧家爹是个猎户，脸上还有道从额头长到下巴的刀疤，让本就凶神恶煞的脸更加狰狞。

没人愿意跟猎户家打交道，桃花村还排外，萧家除了跟村长家有些来往，跟其他家几乎没有牵扯。

西年前萧家爹去世，三年前萧家娘也跟着去了，家里只剩下了萧珩他们兄妹西人，村里人从背后嚼舌根变成了当面蛐蛐，完全不背着人了。

听得多了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句话，萧珩也懒得计较了，他加快了脚步往家赶去。

萧瑗正打算去门口看看大哥和三哥怎么还不回来，刚推开门就看到萧珩抱着个人朝家走来。

五岁的奶团子蹬着小短腿跑了过去，“大哥，这是怎么了？”

萧珩没手摸她，放缓了声音说：“小瑗儿，你去铺床。”

再小的孩子都是能看懂大人的情绪的，见萧珩神色严肃，她小跑着回去铺床了。

萧珩将背篓放在了墙角，抱着夏禾进了屋。

意识模糊间，夏禾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悬空，下一瞬，搂着她的手也抽走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呢喃：“别走，救我。”

萧珩低头，看到她的手是抓住了他的手。

大和小，黑和白，粗糙和细腻的极致对比。

“别丢下我，别走。”

夏禾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眉头紧蹙，看起来害怕极了。

萧珩叹了口气，俯身用着哄萧珏和萧瑗才会用到的语气回：“好，乖，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