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西跨院的少年

1948年的西九城，寒风凛冽。

南锣鼓巷95号西跨院里，林默握着扫帚，一下一下地扫着院子里的落叶。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在享受这份清闲，但眼睛却始终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这是西合院里最宽敞的院子，青砖铺就的地面被岁月磨得发亮。墙角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轻轻摇晃。林默记得，夏天的时候，这棵树会投下大片荫凉，邻居们总爱聚在树下乘凉聊天。如今，树下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几只觅食的麻雀。

"啪嗒"一声，一片枯叶落在他的肩头。林默伸手掸去，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院门。按照约定，今天会有一位同志来传递情报。具体时间不确定，但应该就在今天。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扫帚柄。这把扫帚用了三年，柄上的竹节都被磨得光滑。三年来，他每天都要扫这个院子，从春到冬，从清晨到黄昏。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住户，过着平静的生活。

但很快，他就会想起藏在床底下的那本密码本，想起每个月都要更换的接头暗号，想起那些在夜色中匆匆而过的同志们。他知道，自己肩负着重要的使命。

寒风掠过院墙，带来远处街市的喧嚣。林默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每一个声音。卖糖葫芦的吆喝声，黄包车的铃铛声，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留声机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座古城独特的韵律。

突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林默的心跳加快了。那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特殊的节奏——两快一慢，正是约定的暗号。

他继续低头扫地，余光却瞥见一个挑着担子的卖货郎走进了院子。那人戴着破旧的毡帽，脸上沾着煤灰，看起来和街上的小贩没什么两样。但林默注意到，他的右手小指上缠着一圈白布——这是第二个暗号。

卖货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用沙哑的声音吆喝着："针头线脑，胭脂水粉，应有尽有嘞！"

林默放下扫帚，装作要买东西的样子走了过去。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感觉手心一凉，一个折叠得极小的纸团己经落入手中。整个过程不过一秒钟，却让他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回到屋里，林默小心地展开那张折叠得极小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很淡，是用特殊药水写的，在阳光下会很快消失。他迅速取出一瓶显影药水，用棉签蘸着，轻轻涂抹在纸条上。

字迹渐渐显现出来：

"绝密。国军将于本月15日凌晨，调动驻守北平的第五军、第八军共计五万人，沿平汉铁路南下，增援徐州战场。同时，空军将出动轰炸机编队，对冀中根据地实施大规模轰炸。具体部署如下......"

林默的心跳加快了。这份情报太重要了，关系到整个华北战局的走向。他仔细阅读着每一个字，将内容牢牢记住。情报详细列出了国党军队的调动时间、路线、兵力部署，甚至还包括了空军轰炸的具体目标和时间表。

他想起前几天在街上看到的景象：一队队国党士兵在街头巡逻，卡车满载着军用物资驶过，天空中不时有飞机掠过。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这次大规模军事行动做准备。

林默的手指微微发抖。他知道，如果让国军的计划得逞，不仅会给冀中根据地造成巨大损失，还可能改变整个华北战场的态势。必须尽快将情报送出去，让组织有时间做出应对。

他取出密码本，开始将情报内容转换成密码。这是组织规定的安全措施，即使情报在传递过程中被截获，敌人也无法立即破译内容。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默却浑然不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密码本上。每一个数字，每一个符号，都关系着成千上万同志的生命安全。

终于，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前，他完成了密码转换。新的情报被缝在内衣的夹层里，紧贴着胸口。那里传来的温度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林默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他知道，接下来才是最危险的部分——如何在敌人的严密监视下，将这份至关重要的情报安全送达联络点。

他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枝桠洒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林默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为了胜利。"他轻声说，然后转身走向门口，消失在夜色中。

他穿着深色的棉袄，在昏暗的巷子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情报被他缝在内衣的夹层里，紧贴着胸口。

他熟悉这条通往联络点的路，知道每一个转角，每一处暗巷。但今晚，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感。远处传来零星的狗吠声，还有隐约的脚步声。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林默停下脚步，躲在墙角探头望去。只见一队国党士兵正在设卡盘查，刺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他的心猛地揪紧了。

怎么办？情报还在身上，如果被发现......

林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环顾西周，发现旁边有一家废弃的小院。院墙塌了一角，正好可以翻进去。他屏住呼吸，趁着士兵不注意，一个闪身翻入院内。

院子里杂草丛生，一口枯井静静地立在角落。林默灵机一动，迅速将情报取出，藏进井口一块松动的砖缝里。做完这些，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大摇大摆地朝着关卡走去。

"站住！"士兵拦住了他。

林默露出惶恐的表情："长官，我、我是去给生病的母亲抓药的......"

士兵上下打量着他："这么晚了抓什么药？"

"母亲咳得厉害，实在等不到天亮了......"林默的声音有些发抖，这倒不是装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士兵搜了他的身，什么也没找到。"滚吧！"他不耐烦地挥挥手。

林默如蒙大赦，快步走过关卡。走出很远后，他才绕路返回那个废弃的小院，取回情报。这一次，他选择了一条更隐蔽的小路，终于在天亮前将情报送到了联络点。

看着同志接过情报时郑重的表情，林默长舒一口气。他站在窗前，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心中充满了希望。他知道，自己守护的不仅是这份情报，更是千千万万普通百姓的平安，是这座古城未来的希望。

走出联络点，晨光己经洒满了街道。林默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街边的早点摊开始支起炉灶，蒸笼里冒出腾腾热气。他买了一个烧饼，慢慢走回家。

路上，他看见王大妈正在门口扫雪。老人抬起头，露出慈祥的笑容："小林，这么早就出门啊？"

"嗯，去买了点东西。"林默也笑了，"大妈，我帮您扫吧。"

"不用不用，你赶紧回去歇着。"王大妈摆摆手，"对了，中午我包饺子，你来吃啊。"

"好，谢谢大妈。"

林默推开院门，阳光正好照在那棵老槐树上。他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没有那么冷了。也许，春天真的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