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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曳的暗室内，药香与血腥味交织。
沈青砚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她听见门外熟悉的脚步声，指尖不自觉地抓紧了被褥。
楚隐川推门而入时，面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他一身墨色锦袍，腰间玉带泛着冷光，仿佛只是来处理一桩寻常公务。
"丞相。"沈青砚欲起身行礼，却被一阵剧痛逼得跌回枕上。她咬住下唇，硬生生将呻吟咽了回去。
楚隐川抬手示意她不必动，自己则站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目光在她缠满绷带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伤势如何？"
"皮肉伤罢了，不碍事。"沈青砚勉强扯出一丝笑，"属下无能，未能及时脱身，反倒劳烦李统领相救。"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一片枯叶飘进窗棂，落在楚隐川脚边。他弯腰拾起，指尖着叶脉，声音低沉："是我考虑不周。"
沈青砚一怔。楚隐川从不认错，更不会向属下解释什么。
她抬眼望去，只见他侧脸在烛光下如同刀刻，眉宇间那道常年不散的皱痕似乎更深了几分。
"丞相言重了。"她垂下眼帘，"是属下大意，中了柳明澈的圈套。若非我大意被擒，也不会耽误丞相的计划..."
"沈青砚。"楚隐川突然打断她，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你不是棋子。"沈青砚心头一震，抬眸正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竟映着烛火，如同寒潭中跃动的星光。"棋盘之上，卒子过了河便是车。"楚隐川走近一步，将那片枯叶放在她枕边，"你从来不是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
沈青砚感到喉头发紧。她认识楚隐川七年，从未听过他说这样的话。枕边的枯叶边缘己经焦黄，却仍保持着完整的形状，像是一件精心保存的礼物。
"属下...明白了。"她轻声说，指尖悄悄碰了碰那片叶子。楚隐川的目光落在她手腕渗血的绷带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柳明澈的事你不必再管，好生养伤。"
"丞相要去南疆了？"沈青砚突然问道。
"三日后启程。"
"带我一起去。"她撑起身子，不顾伤口撕裂的疼痛，"我对南疆地形熟悉，而且柳明澈与叛军勾结的证据——"
"沈青砚，你乃帝师，并非谋臣，你的职责是陪在陛下身边。"楚隐川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屋内一时寂静。沈青砚攥紧了被角，指节发白。
她知道楚隐川的决定从不更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是个拖累。可一想到他要独自面对南疆二十万叛军和柳明澈的暗算，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巨石。
"至少...让李婵跟您同去。"她最终妥协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楚隐川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床头。"御医配的金疮药，一日换两次。"
沈青砚盯着那个青瓷小瓶，上面绘着一枝墨梅，是她最喜欢的图案。去年生辰时，她曾在丞相府的花园里随口提过一句，没想到他竟记得。"多谢丞相。"她声音微哑。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猛地推开。慕容雪一身素白常服闯了进来，发髻松散，显然来得匆忙。
"沈先生！"女帝顾不得仪态，首接扑到床前，双手握住沈青砚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疼不疼？"
沈青砚慌忙要行礼，被慕容雪一把按住："别动！"女帝转头怒视楚隐川，"楚相，朕不是说过沈先生有任何消息立刻禀报吗？为何拖到现在才让朕知道？"
楚隐川拱手行礼："陛下恕罪，臣也是刚刚得到消息。"
慕容雪冷哼一声，又转向沈青砚，眼眶竟有些发红："都是朕的错，明知柳明澈那老狐狸不安好心，还没有及时预防保护好你..."
"陛下言重了。"沈青砚微笑着拍拍慕容雪的手，"不过是些皮外伤，倒是搅了陛下赏花的雅兴。听说御花园的西府海棠开得正好？"
慕容雪破涕为笑："先生，都这样了还惦记着花。"她微微一笑，"等你好了，朕把整片海棠林都赏给你。"
沈青砚故作惊喜地睁大眼睛："那臣可要赖在床上多躺几日，好多讨些赏赐。"
两人相视而笑，屋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楚隐川站在一旁，看着沈青砚与女帝说笑时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与他相处时从未有过的轻松神情。
李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向楚隐川使了个眼色。楚隐川会意，不动声色地退到门外。
"青鸢的家人己经救出来了，安置在城南暗卫的秘密据点。"李婵低声道，"柳明澈的人还在西处搜查，不过暂时安全。"
楚隐川点点头："加派人手保护，不要走漏风声。"
他回头看了眼屋内，沈青砚正被慕容雪逗得轻笑，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丞相要现在启程去南疆吗？"李婵问道。
"再等等。"楚隐川的声音罕见地有一丝迟疑，"等确认她脱离危险。"
李婵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属下己经安排了最好的大夫轮流值守，沈大人体质好，不会有事的。"
楚隐川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屋内。烛光将沈青砚的侧影投在窗纸上，她抬手为慕容雪拂开额前散发的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珍宝。
"备马吧。"良久，楚隐川突然说道，"一个时辰后出发。"李婵领命而去。楚隐川整了整衣袖，重新走进屋内。慕容雪见他进来，笑容收敛了几分："楚相有要事？"
"臣即将启程前往南疆，特来向陛下辞行。"慕容雪点点头："朝中之事朕会留意，楚相放心。"她犹豫了一下，又道，"沈先生这里...朕会照顾好她。"
楚隐川深施一礼："多谢陛下。"他转向沈青砚，声音平静如常，"好好养伤。"
沈青砚注视着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丞相保重。"
楚隐川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沈青砚枕边那片枯叶。她伸手按住叶子，指尖触到叶面上细微的纹路，如同触碰某人无法言说的心事。
慕容雪看着沈青砚出神的样子，轻叹一声："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呢？"沈青砚收回目光，笑道："臣在看陛下带来的蜜饯，闻着可真香。"
"少来！朕还不了解你？"她凑近沈青砚耳边，压低声音，"你若真对楚相有意，朕可以..."
"陛下！"沈青砚耳根通红，"臣与丞相只是上下属关系。"慕容雪挑眉："是吗？那为何楚相刚才站在门外看了你足足半刻钟？朕可从没见过他对谁这般上心。"
沈青砚心跳漏了一拍，却强自镇定："丞相只是担心任务罢了。陛下知道的，他一向以大局为重。"
"是啊，以大局为重。"慕容雪意味深长地重复道，伸手替沈青砚掖了掖被角，"睡吧，从来都是你们照顾朕，今晚换朕守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