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坊街巷,一早就想起了吆喝叫卖声。三两农户挑来自家菜蔬,妇人们比较着谁家更新鲜实惠。
乔装过的凌初推着满载瓜果的独轮车,艰难地跟在一个四十来岁的农汉身后。
她是刚被“卖”给大汉的,卖她的主家还给了大汉一吊钱。
“这贱婢犯了错,主子要罚她,你尽管把她当自家婆娘差使,不必心疼!”
大汉得了钱又得了年轻婆娘,他掰着凌初的脸仔细看了眼,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就一耳光照应过来。
“以后我就是你男人,打骂都得给我受着,敢不听话我就揭了你的皮!”
凌初胆怯点头,开始了她作为农家妇的一天。
南坊很大,男人兜兜转转走了许久才到自己的摊位上,周围人见到凌初这张生面孔,调侃道:“哟,这是哪儿捡来的小娘子?”
“我新得的婆娘!”
男人鳏居多年,平白得了个水嫩媳妇,早已心痒难耐。在外人面前也不避着,用力掐了把凌初的屁股肉!
躲在暗处观察的辛和钰眸色一沉。
他就不该松这个口!
男人使唤凌初将独轮车放好,凌初故意失手,瓜果滚了一地。还没等她将东西捡回,男人就一脚踹在她身上,力道之大让她径直摔出去一丈远!
辛和钰捏紧折扇就要冲出去,被桑青按住。
“大人,别辜负了凌娘子一番苦心。”
辛和钰忍下火气,沉声吩咐道:“记住这个男人。”
待事情结束……
桑青无声应下,他做事从不会让大人失望。
摔在地上的凌初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但男人眼看着又要来打她,她只能拖着疼痛的身子快速收拢瓜果。每一次起身她都得扶着侧腰,着实是痛得厉害。
她的麻布衣裳被擦破了,渗血的皮肉沾着沙土,男人却看都不看,抬腿又要踢她。还是旁边小贩劝到:“你悠着点,别又把这个婆娘弄死了,晚上睡给你暖被窝啊?”
男人这才作罢,冲着凌初吼道:“还不滚去摆摊?!”
凌初始终低着头,闷不做声地干活,余光偷偷观察着所有人。
大部人都是一脸麻木,哪怕对凌初有些同情也不愿开口多事,女人们则更加小心地做着自己的事。只有一个蒙着面的妇人朝她这边看了好几回。
这妇人是来买菜的,在街上转了一圈之后来到凌初的摊子前,“这瓜怎么卖?”
男人报了价,妇人嫌贵,讨价还价时仔细打量了一下凌初。男人见妇人看着自家婆娘,用力推了凌初一把。
“木头啊!还不得娘子挑个好瓜!”
他这一推正好推到了凌初的伤处,凌初疼得倒吸凉气,脸上的掌印还没消,又被狠甩了一巴掌。
妇人就这么看着,一句话也没说,买了瓜便不知去了哪里。
一上午过去,瓜果被卖得七七八八,凌初内急,向旁边婶子问了茅厕在哪,求着男人应允才瘸着被踢伤的腿离开。
辛和钰在暗处站了一上午,火气早攒了满腔,看着凌初步履艰难的样子,更是杀气毕露。
凌初可是救过他性命的恩人,他就算被凌初欺瞒都没对她怎么样,那个贱民怎么敢的!
茅厕修得偏僻,凌初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还没靠近就发现不远处草丛有动静,仔细一看是个人蹲在那。
是辛和钰派来保护她的人?还是她想钓上的鱼?
上完茅厕,凌初刚出去就看到一人急急走来,正是那蒙面婶子。她一副刚好路过的样子,拉着凌初的手就套近乎。
“小娘子,你原是哪里人啊?怎么就落到那种男人手里?”
凌初红着眼怯懦摇头,婶子追问:“你娘家人呢?也没个帮你做主的?”
凌初又是摇头,豆大的泪珠滚下来。
“我本来就是……被卖进大户人家做丫鬟的,犯了错,被主子卖给那汉子,就是故意不让我有好日子过。往后……我可怎么办……”
婶子忙给她擦泪,“你这样子让人看着就心疼。我倒是有法子帮你,就是……”
凌初心头一凛,哭腔差点就收了回去,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跪下来给婶子磕头,“求您救救我吧!我不想被打死!”
“哎呀不是婶子不想帮你,是怕你嘴不严,万一说出去就连累我了。”
说罢婶子就要丢下凌初走开,凌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抓着她的裙摆恳求:“婶子你救救我吧!我为了自己的命怎么会乱说!只要你救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婶子见她可怜,无奈叹了口气。
“你娘家也不是本地的?对这附近熟不?”
凌初摇头,敏锐地察觉到婶子眼中的庆幸。婶子遥遥指向静山,告诉她:“那山里有个洞潭,我今晚在那里等你。那儿……有能救你的神仙。”
“神仙?”凌初压下骇然,问她:“山里那么大,我怎么找?”
“从这上静山只有一条路,拐过一片秃石岗,有条往下走的小沟,你顺着那沟走到底就是了。记住,别让旁人知道,机会只有这一次,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了。”
“多谢恩人!”凌初给婶子磕了三个响头。蒙面婶子笑着和善,一转身,就被猛然站起的凌初劈晕过去……
再醒来时,蒙面婶子已被绑在了刑架上,她的面巾早已被扯掉,从下巴到脖子上是一大片扭曲的烧伤疤痕。
潮湿难闻的幽暗房间里挂着满墙的刑具,锈蚀的铁器上,累着深深浅浅的血迹,走廊深处传来凄厉的哀嚎声,不难猜出这是哪里。
“官、官爷,民妇犯了什么错?”
两个狱卒打开户籍念道:“陈干氏,夫君叫干明,没错吧?”
“没错……”陈干氏有些心虚,刚要追问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干明也被带了过来,狱卒连问话都不曾,就率先给了他一顿鞭子。
干明受不住了,颤声哀求道:“官爷,我到底犯了什么事,总得让草民死个明白吧?”
他的眼前糊了血,朦胧间看到一位贵气郎君缓步走来,身后的侍从搬来雕花椅,他不疾不徐坐下,看向他夫妻二人的神色,宛如看两条死狗。
“你们干过什么,真的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