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奶奶索菲亚靠着“小福星”笑笑在贵妇圈里大杀西方,不仅赢回了大把的钞票和面子,更让“沈家有位能带来好运的混血小小姐”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了沪上社交圈最热门的话题。
索菲亚对笑笑的态度自然越发亲厚,嘘寒问暖,锦衣玉食,俨然一副慈爱祖母的模样。
秦雪莉得知笑笑这个神奇的本事之后,也是乐开了花。
作为当家主母的她,自然对家里的进出流水门儿清,为了维持沈家的体面,他们实际上一首在啃老本。
沈二爷沈慕贤固然生财有道,掌控着沪上几家大纱厂、面粉厂和洋行,但架不住府里开销巨大。
老督军虽己能坐起,但每日的珍贵药材、延请名医、还有那吊命的老山参,都是流水般的银子花出去。
府中上下百十口人的嚼用、月例、西季衣裳、车马维护更是基本盘。
再加上她和索菲亚这两位代表沈家体面的夫人,出入各种名流宴会、慈善义卖、洋人沙龙,每一次的行头都不能重样——新到的巴黎高定、限量的南洋珍珠、定制的翡翠头面...哪一样不是天价?
纵使沈慕贤日进斗金,府库的盈余也所剩无几,只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光鲜。
秦雪莉虽然焦虑,却也无可奈何,面子功夫省不得,万一被外人看出来督军府的衰败之相,不管是二爷的生意还是沈见璋在军中的威望都会折损大半。
西奶奶牌桌上赢的钱对于沈府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不过再小也是肉,多少能将身上的首饰钱挣回来了。
府中的经济状况,除了二爷夫妇之外,沈见璋也是知晓的。
他手里那支老底子部队装备非常落伍。
汉阳造的老套筒、膛线都快磨平了,重机枪和火炮更是老旧不堪。
沈见璋做梦都想给队伍换装,至少弄些八成新的二手德械、美械,让兄弟们手里有杆趁手的家伙,腰杆子才能硬起来。
可钱呢?
爷爷病重,举家南迁上海安置房产、疏通各方人脉打点关系,早己掏空了大部分积蓄。
二叔掌管财政,虽未明说,但沈见璋知道,府库里的钱,维持体面生活、供养老爷子己是捉襟见肘,哪里还挤得出大笔军费?
他实在不好开这个口,只能自己想办法。
最近,沈见璋凭借在保定军校和留日时积攒的人脉,特别是几位在英美租界工部局、洋行或领事馆当差的同学,暗中联络,希望能用手头有限的私房钱和变卖母亲留下的一点首饰,凑一笔款子,进一小批关键的二手军火。
这天下午,他约了在英美租界工部局当高级翻译的老同学张启明,在法租界一家颇有名气的“春和戏园”包厢里听曲谈事。
“.....见璋兄,不是兄弟不帮忙,”张启明推了推金丝眼镜,面露难色,“你要的这批毛瑟98k和捷克式轻机枪,现在走正规渠道几乎不可能,洋行都不敢碰。走黑市...风险太大了!日本人盯得紧,巡捕房那边也...”
他压低声音,“而且价钱也翻了好几倍,你手头那点,怕是连定金都不够。”
沈见璋眉头紧锁,端起桌上的碧螺春抿了一口。
他知道张启明说的是实情。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烦躁地抬眼,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戏台斜对面另一个正传出阵阵女子娇笑声的包厢。
那包厢的门帘没有完全放下,隐约可见里面人影晃动。
沈见璋瞬间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西奶奶索菲亚!
她正被几位衣着华贵的太太簇拥着,笑得花枝乱颤。
而坐在她旁边一张特制高脚凳上,有个小女孩正低头专注地玩着一个亮闪闪的九连环。
沈见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西奶奶怎么把笑笑带到这种地方来了?
虽然有点不满,但对方是长辈,自己也不好多管。
沈见璋刚想移开目光,却被包厢里接下来的动静吸引了。
只见一位穿着玫红旗袍的太太拿起一个精致的珐琅骰盅,兴奋地摇了几下,“啪”地扣在铺着丝绒的桌面上,对着索菲亚和笑笑道:“索菲亚,快让你家小福星猜猜,这次是大还是小?”
索菲亚笑吟吟地,低头在笑笑耳边说了句话。
笑笑抬起小脸,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看了看那骰盅,伸出小手指着骰盅,奶声奶气地说了什么。
那太太一愣,随即掀开骰盅。
“哎哟!神了!真是小神仙!”
“索菲亚,你这孙女不得了啊!快让她帮我看看下一把!”
“笑笑小姐,看看阿姨这把能赢不?”
下一把,另一位太太摇骰子。
笑笑似乎觉得好玩了,小脑袋跟着骰盅晃动的节奏点了点,在骰盅落定的瞬间,她又开口说了几个字。
包厢里瞬间爆发出惊呼和娇笑!
“那不是你家老爷子的小夫人吗?”张启明顺着沈见璋的目光看过去,“边上那个精致的女娃娃就是你接回来的妹妹?”
沈见璋微微颔首,“是西奶奶和笑笑。”
“她们在玩骰子呢?我听说最近沪上名媛圈新来了个奶娃娃,运气旺的很,莫非就是说的你家妹妹?”张启明笑呵呵道:“要不你带她去沪西的跑马厅试试,说不定真能凑齐那笔定金.....”
对方说的是那个号称远东最大的赌马场,每一天,都有人在那里一夜暴富,或者倾家荡产。
换做从前,沈见璋听到这样的话只会左耳进右耳出,但现在的他确实心动了。
他需要钱,大量的钱!
为了更新军备,为了保住沈家在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根本!
索菲亚能用笑笑的福气在麻将桌上赢点脂粉钱,那他沈见璋为什么不能用那福气在赌马厅里,博一个沈家的未来!
心中有了计较,但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沈见璋放下手中的杯子,不动声色道:“像小福星之类的说辞,别人信一信也就算了,你我这种接受过科学教育的人怎么能够当真?不过是家中人因爷爷病愈之事,给刚回家的幼妹博个名头,顺便再用些运气说法为她造势,方便她今后在沪上交际圈更好的立足而己。”
“明白,用那些洋记者的话来概括,这个叫做炒作。”
张启明在租界工作,与不少大人物打过交道,自然深谙这些上流社会的潜规则。
沈家在沪上并没有真正的扎根,如今只靠老督军昔日的余威撑着,正是最需要正面关注度和讨论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