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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来了！医生来了！” 场务的喊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随队的医疗人员提着急救箱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迅速接手检查。看到我临时固定的支架，医生明显松了口气：“固定得很及时！避免了二次伤害！快！担架！小心点抬！”
现场又是一阵忙乱。鹭卓和李耕耘配合着医生，小心翼翼地将固定在金属支架上的陈少熙挪上担架。陈少熙全程紧咬着牙关，没有再发出痛哼，只有额角暴起的青筋和不断滚落的冷汗昭示着他承受的巨大痛苦。他的目光，在混乱中，似乎又若有若无地扫过我，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重量。
担架被迅速抬走，朝着节目组车辆的方向奔去。鹭卓焦急地跟在旁边，不停地回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后怕、感激和更深的复杂情绪。
人群渐渐散开，留下狼藉的现场和那根沉重的水管。阳光依旧炽烈，泥土被踩踏得一片泥泞。
我站在原地，膝盖上还沾着冰冷的湿泥，双手微微颤抖。地上，那台被我匆忙放下的摄像机静静躺着，镜头沾上了几点泥浆。
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本能反应，那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和冷静专业的处置，仿佛抽空了我所有的力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陈少熙最后那个复杂的、沉甸甸的眼神，和他那条被冰冷金属支架固定住的、扭曲的腿，反复在眼前交织。
恐惧的余波尚未散去，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却悄然浮上心头——是后怕，是庆幸自己反应及时，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沉重。
他受伤了。在我眼皮底下。在我强忍着不去关注他、却又无法真正忽略他的时候。
而刚才，在剧痛和混乱中，在他最脆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刻，是我——这个他厌恶的、无视的、认为“自以为是”的“私生PD”和“偷拍者”——冲了上去，用冰冷的摄像机支架，固定住了他破碎的身体。
这巨大的讽刺和身份的错位，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几乎让我窒息。
我弯腰，捡起地上那台沾了泥的摄像机，指尖拂过冰凉的机身和沾了泥点的镜头。镜片里，倒映出我自己同样沾着泥点、苍白而狼狈的脸。
记录中断了。但现实，却以更加残酷和混乱的方式，强行闯入了镜头后的世界。
担架载着陈少熙消失在通往临时医疗点的拐角，鹭卓焦灼的背影也随之消失。坡地上只剩下狼藉的现场、散落的水管、和一群惊魂未定的成员与工作人员。燥热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味、汗味和一种劫后余生的恐慌。
我站在原地，膝盖上冰冷的湿泥仿佛渗入了骨髓，带来一阵阵迟来的寒意。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指尖残留着金属三脚架冰冷的触感和陈少熙腿部肌肉痉挛时传递来的微弱震动。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
“路老师……” 卓沅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后知后觉的敬佩，“刚才…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反应快，少熙他……”
“是啊路老师！太牛了！” 何浩楠也凑过来，脸上还带着惊吓过后的苍白，“那支架弄得，太专业了！医生都夸！”
周围工作人员的目光也纷纷聚焦过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毫不掩饰的赞许。制片赵姐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复杂：“小路，这次…多亏你了。反应很及时，处置也很专业。先休息一下，缓一缓。” 她难得放软了语气，眼神里的审视被一种真实的肯定取代。
这些话语和目光，像温热的潮水，短暂地冲刷掉了一些冰冷和恐惧。但我却无法感到丝毫轻松或欣慰。肩上那台沾了泥点的摄像机，沉甸甸地提醒着我刚才中断的记录和身份的巨大错位。
我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应该的。” 弯腰捡起地上的摄像机，用袖子胡乱擦掉镜头上的泥点。镜片里倒映出的，是自己沾着泥污、苍白而空洞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