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陈涛脸色铁青,正拿着对讲机紧急沟通:“……对!粉碎性骨折可能性很大!联系最近的县医院!准备转院!安保!立刻清场!所有非必要人员撤离拍摄区!后续拍摄计划暂停!……”
“粉碎性骨折”几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刚才那声清晰的骨骼错位脆响再次在耳边炸开!陈少熙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苍白的脸在眼前晃动。
恐惧的余波混合着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沉重,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伤得那么重……那条腿……
现场很快被清场封锁。成员们被暂时带回宿舍安抚情绪,工作人员也各自散去处理后续。我扛着摄像机,像个游魂一样,脚步虚浮地跟在人群后面。
“遥遥!” 鹭卓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后面追上来。他跑得气喘吁吁,脸上毫无血色,眼睛通红,显然是刚从医疗点那边出来。“少熙……少熙他……” 他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医生说…左小腿胫腓骨粉碎性骨折…要立刻转去县医院手术……遥遥…刚才…刚才要不是你……”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后怕、感激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颤抖的手,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安慰他,想告诉他没事,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昨晚的冲突,身份的揭穿,此刻在陈少熙的重伤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和荒谬。
“他……疼吗?” 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道。
鹭卓猛地点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疼…疼得浑身发抖…咬着嘴唇都出血了…可他…他一声都没哭喊……” 他抓着我的胳膊,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遥遥,你跟我一起去医院好不好?我…我一个人…我害怕……”
看着他崩溃的样子,拒绝的话堵在喉咙口。他是陈少熙最亲近的队友,此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恐惧。而陈少熙的伤……我无法否认,那沉重的负疚感和一丝无法言说的牵挂,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
“……好。” 我哑声应道。
县医院急诊科一片忙乱。刺鼻的消毒水味,惨白的灯光,急促的脚步声和仪器的嘀嗒声,构成了冰冷紧张的氛围。陈少熙被紧急推进去做术前检查和准备。鹭卓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走廊里焦躁地来回踱步,眼睛死死盯着紧闭的检查室大门。
我靠墙站着,肩上依旧扛着那台摄像机,像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冰冷的机器外壳贴着皮肤,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镜头盖没有打开,它此刻只是一个沉默的、沉重的负担,一个将我锚定在“跟拍PD”身份上的冰冷证明。走廊里偶尔有护士或病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落在我沾着泥污的工作服和肩头的机器上。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分钟都格外煎熬。鹭卓的踱步声像鼓点敲打在神经上。
不知过了多久,检查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来,陈少熙躺在上面,脸色苍白如纸,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额角。左小腿己经打上了临时的石膏固定,白色的绷带刺眼无比。他似乎刚从某种检查的昏沉中清醒过来,眼神有些涣散,嘴唇依旧毫无血色。
“少熙!” 鹭卓立刻扑了过去,声音带着哭腔,“怎么样?疼不疼?医生怎么说?”
陈少熙的目光有些迟缓地聚焦在鹭卓脸上,虚弱地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动了动,只发出一声极轻的嘶哑气音。
他的视线,越过焦灼的鹭卓,缓缓地、有些吃力地移向了站在墙边的我。
西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