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慕容雪己拎着半截毛笔冲到了御书房。
案上摊开的《农桑辑要》被她涂得五彩斑斓,墨迹在“春耕需深耕”旁赫然画着只歪头的小兔子——那是楚隐川昨夜特意为她标注的重点。
“楚隐川!”她鼓着腮帮子将书拍在案上,“你给朕选的这些书,比董新那老头的《礼经》还枯燥!”窗外蝉鸣正盛,她却热得额角沁汗,全然不顾仪态地踢开脚踏。
楚隐川正批阅奏折的手一顿,抬眼时眼底己浮起笑意。
他未着朝服,只穿了件月白便袍,袖口挽至肘间,露出腕上那道狰狞旧疤。“陛下可知,去年南方涝灾便是因农官未按此书疏渠?”他指尖轻点兔耳朵,“您画的这只,倒像极了御膳房新养的那窝肉兔。”
慕容雪小脸微红,恼羞成怒地抽走书本。
忽然见楚隐川从暗格取出个青竹食盒,揭开竟是一碟冰镇桂花糕。
“吵了这么久,该饿了吧?董太傅虽然为人古旧,但确是真心实意的为陛下好,请陛下看在我面子上便不要与之计较了。”他语气温和,仿佛方才对峙的并非权臣与帝王。
她咬住糕角,甜意冲淡了火气。窗外忽有宫人惊呼——原是礼部新驯的孔雀逃到了御花园,正扑棱着撞向殿檐。慕容雪眼珠一转,狡黠笑道:“楚丞相,若你能将孔雀哄回笼中,朕便允你明日休沐!”
楚隐川挑眉,这要求无异于让猛虎驯雀。他踱至廊下,却不见慌乱。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枚竹哨,指尖轻旋竟发出清越鸟鸣。孔雀竟真循声而来,他顺势抛去一把粟米,孔雀低头啄食时,却不知早有宫人悄然将笼子移近……
慕容雪目瞪口呆,连糕渣掉在衣襟都未察觉。“你何时学会这等奇术?”她不服气地嘟囔,却见楚隐川从容拭手:“幼时在山寺读书,常与山雀为伴。”他忽然俯身,指尖扫过她衣襟上的糕屑,“陛下若再这般贪玩,明日便加抄《农桑辑要》三遍。”
“你!”慕容雪气得要摔糕碟,却又舍不得最后一块。
正僵持时,青鸢捧着新制的冰酪进来,却见二人大眼瞪小眼,案上散着半本书、一笼孔雀,还有……一地桂花糕渣。她憋笑憋得脸通红,楚隐川却己恢复冷峻,仿佛方才的温和只是慕容雪的错觉。
午后慕容雪赖在御花园凉亭,非要楚隐川陪她“研习兵法”。
她以石子布阵,却总被楚隐川三两步破局。恼得掷石子时,却不慎击中他的额头。楚隐川假意抚摸伤口,慕容雪慌忙道歉,他却从袖中掏出颗裹着金箔的蜜饯:“幼时砸疼臣,陛下也是这般塞糖哄人。”
慕容雪愣住,记忆如蛛丝缠绕。
八岁初登帝位时,她吓得攥坏凤袍,是楚隐川将蜜饯塞进她手心;十岁被谏官苛责,他深夜送来画满星图的屏风……那些冷硬的训诫背后,总有这般琐碎的暖意。
“你……为何总纵着我?”她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着蜜饯。
楚隐川望向远处云霞,玄袍被日光镀上金边:“臣的棋局里,陛下是唯一的活子。”
他语气依旧平淡,却似有波涛,“若连您也困在规矩中,这盘棋便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