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江东城,微风拂过屋檐,赵府的大门在夜色中静静伫立,仿佛即将吞噬一切秘密。府邸门前的两盏灯笼微微晃动,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显得愈发阴森可怖。若是往日,赵府此时应是灯火通明,赵信府中的侍卫与心腹忙于操练兵器,巡逻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然而,今晚的赵府,却沉寂得让人心生寒意。
此刻,赵府,正静候着它的主人回归——曹信。
“驾!”
一行浩浩荡荡的车队缓缓驶入江东城,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马车之中,陈员外靠在软垫上,微微闭目养神,舟车劳顿让他显得有些疲惫。陈小姐则掀开窗帘,凝视着熟悉的街道。她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忧郁,心思却不在这夜色繁华的江东。
赵信骑马走在队伍后方,他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眼神深邃。他虽然表面镇定,可心底却泛起不安的波澜。
十日来,他一直派人监视江东城内的动向,可越是收到消息,越让他心生疑虑。他的心腹传来书信,江东城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动。可是,这种“静”,才是最不寻常的。
赵信是何等人物?他在江东经营多年,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表面的平静。
但他依旧决定孤注一掷。既然局势已经如此,他便赌上一切!
陈府的队伍缓缓驶入赵府前,赵信翻身下马,走到陈员外轿前,微微躬身:“员外,小姐,赵某已经在府中备下宴席,为二位接风洗尘。”
陈员外闻言,微笑颔首,毫不怀疑地牵着女儿走进了赵府的大门。
“砰——!”
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
赵信率先走入府中,陈员外和陈小姐紧随其后,可刚踏进赵府,他们的心便猛地一沉。偌大的府邸,本该灯火通明,可今晚却冷冷清清,连一个迎客的下人都不见踪影,不像是有宴会的场景。并且越往里走,身边赵府摆置着的兵器在空气中弥漫着隐隐的压迫感,仿佛连风都凝固了。陈员外心头泛起一丝不安,
“员外,小姐,这几日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入内歇息?”
陈员外迟疑地扫了一眼四周,暗觉不妥,刚想退后几步,却被赵信猛地一把推入了房中!
“砰——!”房门狠狠关上,巨大的声响回荡在夜空中,惊起数只栖息的夜鸟。
房门狠狠合上!
陈员外跌坐在地,惊怒交加地看着门口的赵信,喝道:“赵信!你这是何意!”
赵信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冰冷的剑锋映着烛光,泛起森然寒芒。
“员外,你太天真了。江东……已经不再是江东了。”
他目光幽深,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后看向惊慌失措的陈小姐,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赵某得罪了。员外与小姐就在府中安心歇息,待几日后,一切尘埃落定,自然会送你们回府。”
陈小姐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个曾经“温文尔雅”的赵首领,终于明白了,他一直以来的“忠诚”只是伪装。
他话音刚落,房门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赵信,束手就擒吧!”
一声厉喝打破夜的沉寂!
数十名吴军侍卫冲进院中,手持利刃,将赵信团团围住。
赵信目光微微一沉,眼中并无惊慌,反而露出一丝冷意:“你们终于来了。”
赵信眯起眼睛,冷笑道:“果然,乔公那老匹夫已经开始疏远我,周瑜也该有所察觉了。”
他缓缓转身,环视四周,只见那些曾经听命于他的府兵,竟换成了周瑜暗中安排的吴军,甚至连他最亲信的侍卫都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庞。
赵信目光如刃,冷然道:“好啊,周都督,果然是步步为营。”
就在他准备冲出重围之际,一道身影缓缓走出人群。
刘泉。
赵信看见他时,先是一怔,随即嗤笑道:“呵,果然是你。刘泉,你个身份微贱的杂役下人,也敢来挡我的路?”
刘泉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曹信!你这个无耻小人,枉我当年敬你三分,如今竟知你是曹贼走狗!今日,我便要为江东除掉你!”
赵信不屑地冷哼一声,长剑一挥,剑锋带起凌厉的破风之声,直指刘泉面门!刘泉不敢大意,侧身避过,手中长刀猛然斩向赵信肩膀!
“铛——!”
两把兵器在夜色中激烈碰撞,火花四溅!
赵信身法诡谲,剑招狠辣,每一击都直奔要害,可刘泉也是骁勇之人,刀法刚猛,几番交锋,竟隐隐占据上风!
赵信本就奔波了一整日,气力稍显不济,渐渐被刘泉压制。他冷哼一声,猛然变招,长剑一抖,直刺刘泉左肋!
刘泉侧身避过,刀锋回旋,一道血光飞溅,赵信手臂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
“赵信,你输了!”
赵信毕竟是侍卫首领,他猛然变招,脚步一错,剑刃闪电般划向刘泉手臂,刘泉躲闪不及,手臂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袖!
“刘泉——!”
“不要——!”
屋内的陈小姐听见外面的厮杀声,心中大骇,不顾陈员外的阻拦,猛地推开房门,冲了出来!
她的目光瞬间落在了浑身浴血的刘泉身上,眼泪瞬间滑落。
赵信见状,眼中寒光一闪,猛地一把擒住陈小姐,手中的剑瞬间横在她白皙的脖颈之下!
“住手!”
赵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望向刘泉,语气森然:“你若敢再动一步,我便一剑割下她的头颅。”
府中的侍卫们见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刚刚还在观战,想要复都督之命活捉赵信,此时纷纷围了上去,赵信看情况不妙,此时他手中的剑也离陈小姐白皙的脖子越来越近,陈小姐鲜血已经缓缓流了下来。
刘泉双眼含泪,脖子青筋暴起说:“我要杀了你!”
赵信冷笑一声说:“劝你识相!你若敢上来一步,我手中的剑便刺穿她的脖子!”然后赵信扭头看着怀中的陈小姐。
“赵信……为什么?”
陈小姐的声音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的目光透着不解与绝望,轻轻地问出了那个最残忍的问题。
赵信的眼神,陡然一颤。
“为什么……”
这句话,曾有人在五年前问过他。
他眼前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那是一位曾深爱他的女子,在他手刃她之时,也是这般望着他,泪眼婆娑地问出相同的三个字。
这一瞬,赵信竟有片刻的恍惚,握剑的手微微一颤。
刘泉趁着赵信分神,怒喝一声,猛然冲上前,一刀砍向赵信的手臂!
“噗嗤——!”
刘泉猛地一刀砍向他的右手!赵信吃痛,手中长剑掉落,刘泉立刻冲上去,一把拉住陈小姐,将她护在身后!
赵信脸色狰狞,怒吼一声,左手迅速抽出腰间的匕首,瞄准陈小姐心脏狠狠刺去!
“不要——!”
刘泉来不及多想,猛地扑上前挡在陈小姐身前,“噗嗤!” 匕首狠狠刺入刘泉的胸膛!
血,瞬间喷涌而出。
赵信怔住了。
眼前的这一幕,竟让他有些恍惚——
当年,他亲手杀死阿遥时,她的眼神也是如此,而如今,刘泉竟为了心爱之人,毫不犹豫地替她挡刀。
他到底……做错了吗?
“赵信,束手就擒吧。”
周围的侍卫见状,纷纷一拥而上,将赵信牢牢按倒在地!
赵信望着自已曾经风光无限的府邸,如今却成了他覆灭之地,眼中满是不甘。
赵府之战,尘埃落定!
陈小姐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她抱着奄奄一息的刘泉,眼泪不断滴落在他的脸上。
刘泉微微睁开眼,艰难地露出一抹微笑,低声呢喃:“小姐……你终于肯……再唤我一声名字了……”
陈小姐泪如雨下,紧紧握住他的手,哽咽道:“你别说话……一定会没事的……”
夜风拂过,带走了血腥味,却带不走沉重的命运。
赵信的结局,已然注定。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灯火微微摇曳,映照出狼藉的庭院,地上还残留着打斗后的兵器、血渍,倒下的身影仍在抽搐着挣扎。
赵信被侍卫们牢牢压制在地,他的脸色惨白,右手仍在流血,可他目光阴鸷,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刘泉。
而另一边,刘泉倒在血泊中,胸口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整个人已经虚弱到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断断续续地喘息。
“刘泉!刘泉!”
陈小姐扑在他身上,泪水落在他的脸上,可刘泉已然意识模糊,只有微微颤动的指尖,像是在努力回应她的呼唤。
陈员外冲出房门,看到眼前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脸色骤然大变,顾不得自已已是上了年纪,立刻大步冲上前。
“快!快把刘泉带回府中!请最好的郎中医治!”
几个仆从立刻上前,手忙脚乱地用布巾捂住刘泉的伤口,试图减缓失血,同时抬起担架,将他抬离赵府。
“不!不要带他走!”
陈小姐哭得声嘶力竭,她死死抓住刘泉的手,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落下。
“他不能走!父亲!快救救他!”
“芳儿,别哭了!郎中就在府中等着,刘泉他不会有事!”
陈员外的声音虽然稳重,但眼底却流露出深深的不安。
这伤口太深,太致命……刘泉,他还能活下去吗?
陈员外不敢再多想,只是狠狠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快走!”
仆从们不敢耽搁,连忙抬着刘泉迅速撤离,只留下地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陈小姐跪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自已染血的衣袖,浑身颤抖,眼泪已经哭干,可她仍然盯着刘泉被抬走的方向,心中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狠狠夺走,再也无法找回。
她从未想过,自已最憧憬的爱情,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显露出来。
他……竟愿意为她挡下赵信致命的一刀。
这个曾经在她年幼时,为她拾回棉袄的男孩;这个曾经默默守在陈府门前,只为远远看她一眼的男人;这个曾经以为自已不配靠近她,所以甘愿忍痛离开的侍卫……如今,竟躺在血泊之中,命悬一线。
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到底错过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
“芳儿……”
陈员外的声音低沉而复杂,他看着自已的女儿,心疼不已,却又带着隐隐的怒意。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已的女儿心里装着刘泉?可是,他又怎能让自已的独女,嫁给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卫?
如今,这个侍卫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这份情,他如何能视若无睹?
他不忍心再责备陈小姐,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另一边,被压制在地的赵信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呵……多么感人至深的场景……”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和冷漠,嘲弄地看向陈小姐:“你哭什么?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卫而已,他为你挡了一刀,你就真的以为他值得你哭得如此狼狈?”
陈小姐猛然抬头,泪水未干的双眸透着愤怒与恨意:“赵信!你这个恶魔!”
“恶魔?”赵信低笑一声,语气冷得让人心寒,“你以为自已看到的,就是善与恶的全部吗?”
他忽然仰起头,看向天空,夜幕之下,他的眼神竟然隐隐透着一丝解脱。
“我赵信,终究还是输了。”
“但至少,我曾经握住过自已的命运。”
他低声喃喃道,像是在说给自已听,又像是在向谁告别。
吴军的侍卫们不再给他任何机会,立刻将他反绑押走。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赵府门外的黑暗之中。
夜色沉沉,赵府的风波,终究落幕。
可这一夜,江东,却注定再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