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洒落在乔府的青石地面上,院中的花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透出一股静谧的气息。然而,乔府正厅内的气氛,却并不如庭院这般安稳,而是透着一丝庄重与凝重。
孙策踏入乔府正厅,脚步沉稳,神色坚定。他一身青色锦袍,玉带束腰,虽少了往日的戎装威仪,却更显儒雅英俊。
厅堂内,乔公端坐主位,神色平和,却带着一丝深思。他目光落在孙策身上,眼底透着几分审视。
孙策走至厅堂中央,毫不犹豫地对乔公深深一揖,拱手行礼。
“孙将军!”乔公见状,微微皱眉,连忙伸手示意,“将军身份尊贵,老朽如何能当得起这般大礼?”
孙策直起身,微微一笑,语气坚定地说道:“今日,我不是江东城主,我不是孙将军,也不是来谈论公事。”
他目光炯炯地望向乔公,眼底满是认真之色:“我是孙策,我今日登门,不是以城主之身份前来,而是以一名普通男子的身份,向乔公请求,将大乔许配于我。”
说到这里,他神色更加郑重:“当然,若乔公有所顾虑,不愿成全这桩婚事,也请不要因为我的身份而勉强。若乔公不愿,我孙策绝不会为难乔府,更不会因此迁怒。”
此话一出,厅堂内顿时一片寂静。
孙策的这番话,没有丝毫强迫之意,反而给了乔公一个完全自由的选择。
乔公心中微微一震,抬眼望向孙策,见他神色坦然,眼中满是坚定,不由得暗暗点头。
然而,他的心中,仍存一丝犹豫。
乔公缓缓抬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杯中的茶沫,沉思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孙将军——哦不,该称孙公子。”他顿了顿,语气温和而不失威严,“你身为江东之主,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未来更是不可限量。”
他的声音平稳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思熟虑:“可你可曾想过,日后你或许要坐拥天下,三妻四妾,甚至为了巩固权势,不得不迎娶不同的女子。而我家小女,生于书香门第,心性温婉,只愿夫妻琴瑟和鸣,白首偕老。若她嫁入孙府,却要忍受独守空闺,甚至后宅纷争,她该如何自处?”
乔公语气未曾责难,却道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厅中仆人们屏息凝神,静待孙策的回答。
孙策闻言,神色未曾有丝毫动摇,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稳而坚定:“乔公所虑,我自然明白。”
他目光坦然,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以江东城主之身份立誓,此生此世,绝不再娶旁人,大乔将是我唯一的妻子。”
此言一出,乔公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孙策。
孙策的这番誓言,若是换作旁人说出,或许只是权宜之计,但孙策一向豪爽直率,从不随意承诺。
乔公的眉头舒展了些许,然而,他的顾虑却远不止于此。
他轻轻放下茶杯,继续说道:“孙公子对小女情深意重,我自然看得出。只是,孙公子志向远大,江东之地,终究未必是你的止步之处。你日后或许仍需南征北战,征战四方,而小女……”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多了一丝无奈:“她不愿让夫君奔赴沙场,亦不愿日日承受思念与担忧之苦。”
此言一出,孙策却不再如刚才那般果断,眼神闪过一抹迟疑。
他是何等之人?自幼生长于乱世,刀光剑影之中,他的胸怀从来不仅仅局限于江东,而是更广阔的天地。
乔公说的没错,他是有野心的。
他不敢欺骗乔公,更不敢欺骗自已——他无法承诺自已不再征战,因为他知道,自已肩上背负的不只是江东的安稳,还有更远大的志向。
他沉默了。
厅堂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滞。
就在此时,一直静静旁听的周瑜,轻轻开口了。
“乔老先生。”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温润如玉,却透着一丝坚定:“伯符的确有抱负,但乔公大可放心,他身后还有我。”
乔公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周瑜身上。
周瑜神色淡然,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孙策为主帅,我为都督,辅佐江东,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若将来真有战事,那便由我为江东分忧,孙策既已迎娶大乔,那便该留在她身边。”
他的语气平静,却字字铿锵,仿佛他的一句话,便能稳住整个江东。
乔公听完,沉吟片刻,随即轻轻点头,目光中透出几分敬意:“孙将军有周都督这般好友,实在是幸事。”
周瑜微微一笑,举止依旧从容。
孙策听到周瑜这番话,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他感激地看了周瑜一眼,心知好友今日这番话,解了他的难题,也让乔公的顾虑彻底散去。
乔公沉思片刻,终于轻叹一声,微微颔首:“既然孙公子一心诚恳,又有周都督鼎力相助,我也无话可说。”
他的目光变得温和,缓缓说道:“孙公子既然许下承诺,便希望你能一生一世善待我家大乔。”
孙策闻言,朗声道:“乔公放心,若我违此誓言,天打雷劈,永不得安宁!”
乔公笑了笑,随即对下人说道:“去,把二乔叫来吧。”
仆人闻言,连忙退下去请二位小姐入厅。
正午的阳光温暖而不炽烈,透过乔府门前的槐树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来庭院中桂花的清香,然而此刻,大乔的心中却比往日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张。
她被仆人引着缓步前行,裙摆在光滑的青砖地面上拖曳出柔和的弧线。她的手心微微沁出汗水,指尖轻轻攥紧衣袖。
父亲究竟做了怎样的决定?
大乔缓步跟在仆人身后,指尖微微收紧,她的心跳快得仿佛能被人听见。这一刻终于来了,可父亲究竟如何决定?孙策又是否能说服父亲?她不敢多想,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她不敢想象,若是父亲拒绝了孙策,孙策又会如何回应?她的心情在期待与忧虑之间不断拉扯,如今,终于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刻。
小乔走在她身侧,察觉到姐姐的手微微颤抖,便悄悄握住她的手,轻轻用力,像是在无声地安慰她:“别怕。”
她自已的心情也并不平静。姐姐的婚事已定,而自已呢?她心底却不知为何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两人一路穿过长廊,步入正厅。
两人缓缓步入厅堂,映入眼帘的是孙策意气风发的身影,他正神采奕奕地站在大厅中央,目光如炬,嘴角带着一贯的爽朗笑容。他的神态自信而从容,仿佛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毫无悬念。
他的笑容……他的从容……
大乔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父亲已经答应了这门婚事!
一时间,她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轻松与喜悦。
大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羞涩,她轻轻屈身,刚欲向孙策行礼,便见孙策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笑道:“以后乔府所有人都不必再向我行礼。”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几分笃定与豪迈,随即转身对随从们朗声说道:“乔府上下所有仆人,各赏十两银子,街坊邻居皆可得粮食一石,今日,全城百姓共庆此事!”
厅堂内外的下人们闻言,顿时一片欢喜,纷纷互相低语:
“孙将军当真是豪爽之人!”
“乔小姐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委屈!”
门外的街坊邻里也陆续听闻消息,议论声四起。
“孙将军将要娶乔大小姐了!”
“城主赏银赏米,真是大喜事啊!”
“听说今晚城中要大摆宴席,百姓们也能同庆,孙将军真是仁义之人!”
在众人赞叹与欢笑声中,孙策又转头看向乔公,郑重其事地说道:“乔公为江东尽心多年,亦为江东百姓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年事渐长,理应安享清福。因此,我愿将江东一处避暑山庄赠予乔公,往后乔公可在此静养身心。”
乔公听到此言,怔了怔,抬眼看向孙策,目光复杂而欣慰。
他曾经以为,孙策不过是个骄纵豪迈的少年将军,纵然英武不凡,却难免缺少稳重。可如今看来,他不仅有担当、有远见,更知恩图报,顾全大局。
他轻轻叹息,终是缓缓点头,语气平稳却带着几分深意:“孙公子果然心思周全。”
乔公心中感慨万千,回想起自已的夫人,不禁在心底轻轻叹息,夫人泉下有知,想必也会为女儿感到欣慰吧。
大乔站在一旁,听着孙策一项项周到的安排,轻轻低下头,指尖微微绞着衣袖。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目光偷偷瞥向孙策,眼神温柔,嘴角含笑,眼底流露出丝丝情意。
她从未见过如此一面的孙策——他可以在战场上是勇猛无畏的战神,在兄弟面前是豪气冲天的将领,可在她面前,他却是如此细心,连她父亲的安养都考虑得如此周到。
小乔站在姐姐身侧,看着这一幕,不禁微微一笑。姐姐终于找到了她的归宿,终身有托,此生有依。
可是,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周瑜身上——
他站在一旁,虽然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目光却有一瞬间的沉思,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他的心情……似乎并不如表面上那般轻松?
的确,周瑜心中正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答应了乔公,未来若有战事,他将为孙策分忧,甚至代替他上战场。正是这一承诺,才让乔公安心地将大乔许配给孙策。
可他自已呢?
如果有一天,他也想向乔公求亲,乔公也会问他同样的问题吧?
他能给出怎样的答案?
他不敢轻易承诺自已永不奔赴战场,更不愿欺骗小乔,可若是不能让乔公安心,自已是否就再也没有机会?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孙策身上——
孙策今日提亲成功,必然欢喜,而自已……却还未想好如何面对自已的情感。
正午的阳光渐渐变得热烈,乔公看了看时辰,微笑着说道:“午膳时间到了,孙公子和周公子,今日就在乔府用膳吧。”
孙策闻言,爽朗一笑,摆摆手道:“怎么能劳烦乔府备宴?今早我已命孙府上下筹备午膳和庆功宴,如今皆已准备妥当,马车也已备好,只等乔公与二位小姐一同前往。”
乔公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转头对二乔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姐妹二人便回房稍作准备,随孙公子赴宴吧。”
大乔微微点头,低声应道:“是,父亲。”
小乔也轻轻福身,心中却暗暗感叹:孙策果然早有安排,看来他从一开始就胸有成竹,知道自已今日必然提亲成功,连庆功宴都提前备好了。
周瑜看着孙策的神态,忍俊不禁,摇着折扇,低声笑道:“孙将军,看来你早就胸有成竹,连乔公的心思都算得清清楚楚。”
孙策得意地扬起眉梢,语气轻松:“公瑾,我与乔公的对话,你也听到了,我若没有万全之策,如何能自信满满?”
周瑜轻叹一声,轻声自语:“可惜,我的事,却远远没有你的坦然……”
孙策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公瑾,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吧?”
周瑜眼神一闪,嘴角微微上扬,并未接话,而是摇着折扇,转身去护送乔公与二乔登上马车。
乔府大门外,马车早已整齐排列,随从们纷纷站立两侧,护送乔公一行人前往孙府。
当大乔扶着小乔的手登上马车时,她回头望了一眼乔府。
这座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今日之后,她便是孙府的人了。
她心中既有不舍,也有甜蜜。
小乔看着姐姐,眼底尽是温柔与祝福,却又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羡慕。
姐姐终于找到她的归宿了,可她自已呢?
她悄悄瞥了一眼周瑜,只见他端坐在马车一旁,面色淡然,可那抿起的嘴角,依旧藏不住一丝沉思。
他在想什么?是在为姐姐高兴,还是在为自已的事情烦恼?
她忽然觉得,自已或许也该认真想想自已的未来了……
而此刻,孙策策马而行,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周围的将士与百姓纷纷欢呼,整个江东,都沉浸在这场喜事的喜悦之中。
这场盛大的婚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