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师基本都觉轻,凌初更是自两年前就没踏实睡过。刚刚迷糊间就察觉到一道视线,刚睁眼就看到辛和钰小心翼翼地,指腹轻轻点在她手背上。
“大人?”
这一瞬,辛和钰罕见地有些仓皇,随即冷静下来,反而握紧了凌初的手。
饶是凌初随性惯了,若非情急,她也不是完全不在意男女大防。况且她再愚钝也能感受到,此刻的辛和钰有些不对劲。
莫名得,看得她脸红心跳。
她想抽回手,却被辛和钰抓得更紧。他像下定了某种决心,长呼一口气,额头靠在凌初肩上。
“伤口疼得厉害,让我靠一下。”
许是他真的疼,又或许烛光醉人,他的声音轻轻的,让凌初不忍拒绝。
辛和钰不贪心,只过了两三息就放开手,又是那副矜傲模样。
“不用你伺候了,去旁边小榻上睡吧。”
凌初费解,不是他让自己整宿守在床边吗?
“不用了,桑大人不在你身边,你隔远了也不放心。”
她倒是尽职尽责,哪怕困得不行也坚持不离开半步。辛和钰有口难言,她这样只会让两个人都睡不好。
凌初虽累,但心里压着事本来也睡不好,辛和钰遇见她总往主院方向望,给她喂了粒定心丸。
“魏夫人知道的事,你最终都能知道。”
凌初微讶,谢过了他的好意,“不过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魏夫人找我有什么用?难道我想保就能保得住她吗?”
辛和钰意味不明地掩唇清嗓,“她比你聪明。”
不过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连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民妇都看得出来。
所以啊,他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该走的时候,一点回头的余地都没有。
辛和钰不愿再想,转身背对着凌初睡下。凌初隐隐觉得他好像不太高兴,也懒得多计较。
准备熄灯时,有个侍从来报,“大人,陈姨娘去了魏夫人那。”
这是辛和钰意料之中的,淡淡吩咐了句:“知道了,别惊动。”
凌初困意全无,她倒是不担心侍从的安危,只是好奇得紧,那个院落到底藏了什么?
也幸亏辛和钰没让她去,否则此时此刻,凌初就该和桑青一样,面对密密麻麻的蜘蛛毛骨悚然了。
他进的是这偏僻院落的正屋,刚进来他就格外不舒服。
这间房太空了,三面白墙连个窗户都没有,在无风的夜里闷得人心慌。
跟在桑青身后的侍从小声道:“像个密室?”他又嗅了嗅,“这一股子什么味儿啊?”
“像是檀香,佛堂里那种。”桑青向前探去,与侍从默契地检查起地面和墙壁。
大户人家,尤其是从政者,大多会修地道以备不时之需。这些年他们跟着辛和钰,也见过些世面,探查起来驾轻就熟。
每一块地砖都试探过后,他们终于找到一块松动的,桑青还特地嘱咐了一句:“小心别触发机关。”
谁知掀开地砖后,没有射来的箭簇,也没有毒气,反而是……如潮水般溢出的小蜘蛛。
就这一下,差点让侍从扔了手里的火折子。
蜘蛛受到惊吓,疯狂地四散爬行,有的甚至想要爬上侍从的皂靴。
两人忍着发麻的头皮慌忙后退,一眨眼的功夫,远离了火光的蜘蛛就不知爬到哪里去了。
“桑、桑大人,还要继续查吗?”侍从颤声问。桑青剜了他一眼,“废物!没查清楚就不准走!”
他们把火折子吹亮些,无视时不时窜出来的蜘蛛,总算发现了些许线索,也终于明白这屋子为何如此空旷了。
侍从还在墙角发现了一丝血迹,正要顺着血溅的方向找到源头时,两人齐齐顿住,不动声色地瞟向紧闭的房门外。
只见一道人影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门口,细长的竹管扎破窗纸,让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如此拙劣的手段,也敢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
门外人很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竹管哆哆嗦嗦地捅进来半天都没见吹出迷烟。可辛和钰没交代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只好先捂住口鼻后退。
迷烟终于被吹出来,桑青给侍从递了个眼色,屏息装晕过去。门外人等了一会儿才敢推开门,见两人晕在地上,压下擂鼓般的心跳喃喃道:“对不住了!”
桑青眯着眼,借着门外投进来的月光勉强看清那人。没想到陈姨娘还有这样的胆子。
陈姨娘虽心慌,行动却还算镇定。她刚走进房里没多久,忽而低呼一声。
“怎么会——”
她忙踩死地上的蜘蛛,继而又发现更多,意识到自己根本踩不完后悲戚地捂住脸。
没伤心多久,她又擦干眼泪,在房里一寸寸搜寻着,和桑青他们的动作一模一样。
最后,她什么也没找到,只能不甘心地看了眼躲在角落缝隙里的蜘蛛,咬牙逃离。
桑青不敢把眼睁得太开,看不清陈姨娘的表情,但从她绝望压抑的呜咽声中也能听出来,这些蜘蛛的出现不仅让她始料未及,还断掉了她十分重要的念想。
负责搜寻其他屋子的侍从一一前来汇报,皆没发现异样。桑青命他们守在这,自己去向大人回话。
到了房前见已熄灯,桑青不敢贸然打扰,正犹豫时就听到凌初在里面轻声问:“桑大人?”
“凌娘子,大人歇下了吗?”桑青压低声音。没一会儿凌初开门出来,往房里望了一眼。
“刚睡下,事情要是不急的话,明日再说?”
她话音刚落,被扰醒的辛和钰就发话了,“查出什么了?”
桑青进屋重新点上灯,回禀道:“其余院落确实是存放杂物和贵重收藏的,只有一间正屋,里面空空如也,地砖上一些压痕,应该是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形状并不规整。”
“机关?”凌初率先想到,辛和钰也觉得有可能。
桑青不忘提及那一抹血痕,以及满地的蜘蛛。
“又是蜘蛛。”辛和钰揉了揉隐隐涨疼的额角,“陈姨娘过去做什么了?”
“她——”桑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好像也在找什么,却没找到,但在看到蜘蛛以后很悲愤,是哭着跑开的。”
凌初想不明白了。
“钱渊之子死于毒蜘蛛,但那个孩子不是陈姨娘所出,难道是其生母与陈姨娘感情好,所以她才触景生情?”
辛和钰眼尾一挑,让凌初给他披上衣服。
“真相如何,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桑青忙劝阻,“大人,属下已派人把守,也不急于这一时。您今日才受了伤,还是先休息吧?”
“万一陈姨娘或者魏夫人畏罪自尽了呢?”辛和钰不予理会,“本官今晚就要让这出戏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