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辛和钰那离开许久,凌初始终不得平静。
她小时候,爹偶尔背着她和娘接那些赚钱却凶险的大单时,也是这种看似把话都说开了,实则偷偷观察她们反应。
不知不觉走到后院,凌初远远看到那片莲塘。
辛和钰说柳三娘的案子还没结。这话是为了堵她还是真的?若三娘不是钱老爷杀的……
她想起被问到恨不恨柳三娘时,魏夫人那寒光逼人的视线,以及那个在她面前畏畏缩缩的林姨娘。
“这个魏夫人,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清风低低扫过荷塘,重台莲瓣摇曳,不知柳三娘的亡魂到底想说什么。
一道倩影自旁边的竹林经过,警惕地左右张望,看到凌初后破绽百出地装作无事发生,低头快步离去。
她演技太差,凌初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故意骗她跟上还是真的在躲。
转念一想,万一是魏夫人试探她,何不将计就计?
凌初提起裙摆刚要跟上,就被身后人叫住。
“凌娘子?”林姨娘依旧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你这是要去哪?”
凌初并不遮掩,直言看到有人鬼鬼祟祟,“毕竟在钱老爷枉死的节骨眼上,见到什么都让人忍不住多心。”
林姨娘朝着她指的那边看了一眼,唇边不自觉抿紧,“劳娘子费心,我这就转告夫人,让她派人彻查。”
凌初眼中精光一闪,“可夫人现在官司缠身,你不怕她迁怒于你啊?”
她眨着天真水灵的眼贴近林姨娘,“我看魏夫人不像是对你们很和善的样子,换做我,我巴不得躲她躲得远远的呢。”
林姨娘不太擅与外人说话,哪怕是面对凌初也不敢抬头。
“夫人她……也不坏。”
“你真不怕她?”凌初问。
林姨娘像是被夫子揪着问话的学生,不过是家常闲聊也紧张不已,“有、有一点怕,但她也不会太欺负人。”
“这样?”凌初不解,“可大人说柳姨娘就是夫人杀的啊?”
“不是!”林姨娘终于急了,“柳姨娘是老爷杀的,她、她真的是老爷杀的!”
“可大人好像认定了是夫人,还说钱老爷之死怎么看都是魏夫人最可疑。”凌初也拿不准了,“说这两日就要抓了魏夫人,把案子结了呢。”
胆小如猫儿似的林姨娘,不敢辩驳也不敢求情,只得慌慌张张地告辞,应该是给魏夫人通风报信去了。
目送她走远,凌初冷哼一声。
魏夫人试探她,她也能给魏夫人下套。不过林姨娘还挺护着魏夫人啊,好奇怪,大户人家的妾室对主母都是这么……敬畏?
凌初又看向刚才那美人离去的方向,想了想还是得去探探。
她原以为后院就这么大了,没想到过了九曲桥还有一片地段。这边的几个院子又是做什么的?
忽然,一声沉闷的惨叫远远传来,像是被死死捂住嘴。凌初循声跑过去,还未找到源头,就见几个妾室脚步匆匆。
“等等!”她喊住妾室们,装作无意逛到这儿的,“几位姨娘,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刚刚听到有人在叫唤。”
妾室们明显呼吸变快,为首那个还算镇定,“娘子听错了吧?这里没人。”
“那你们来这儿是?”
“我们是受夫人之命来取东西的。”那人笑道:“这些天该有不少客人上门吊唁,府上要准备回礼。”
拿东西不派下人,反而使唤妾室?难道真如魏夫人所言,把小妾当丫鬟用?
不过——
凌初故意朝刚刚惨叫声的方向走了两步,立马就被妾室们拦下。
“娘子留步,这里锁着的都是府上的贵重之物,若是有外人出入,丢了东西只怕说不清。”
不让人看是吧?
“那我就不为难你们了。”凌初也不强求,“我不大认识路,烦请送我回去?”
妾室们倒不推拒绝,比起柳姨娘也从容不少,为首的自称陈姨娘,在府里也有些时日了。
凌初顺势向她们打探柳三娘的事,陈姨娘所言和魏夫人无二,都说柳姨娘是个脾气大不好相与的。
正走着,后面一个妾室脚下一滑,狠狠摔了一跤,她“啊”地叫出声,竟也是个破锅嗓。
最近也不是疫病多发的时节,怎么各个都病了?
凌初和陈姨娘忙去搀扶,原来是砖石上长了青苔。她放眼望去,才发现处处是青痕落叶。
明明别的地方都很干净,下人独独就漏了这儿?
心细的陈姨娘也注意到这点,“这群下人见府上出了事就如此懈怠,若是让客人摔了可怎么办!凌娘子多担待。”
凌初不语,被送回客居的别院后就要去找辛和钰。
谁知半路遇上了醉醺醺的钱涛。
钱涛应是来找辛和钰的,也不知是宿醉未消还是早起又喝了酒,隔了两丈远都能闻到酒味。
瞧瞧他这德性,脚步虚浮神色萎靡,一副酒色烂肠的下作样!跟这种腌臜之人比起来,辛和钰都能被夸一句翩翩君子。凌初厌他至极,转身要绕开,偏偏被钱涛缠上。
“小娘子,跟了辛大人多久了?”
凌初不语,忍着火气不想与他纠缠,钱涛伸手就要揽她,若凌初没躲过,就被他平白尝到甜头了。
钱涛捻着唇边两绺胡子,不规矩地扫向凌初的身段。
“你说是辛大人对你好呢,。还是哥哥对你好?不如你跟了哥哥吧?”
“滚!”
凌初一阵作呕。
当初差点就害了她的老头也是这荤样,她昨夜被噩梦缠了一宿,这会儿心火都还没压下去。
“小娘子气性挺大。”钱涛也是醉得狠了,明知道凌初是辛和钰跟前的人,也敢大放厥词,“我可是辛大人亲自嘉赏的红人!我朝他要个丫鬟,他还能不给?”
凌初再次躲开他伸来的脏手,强忍着不愿生事,扭身就往回走。
偏生钱涛不长眼,追上去按住凌初的肩头就开始犯浑,“给你脸了?当奴为婢的小蹄子还敢跟我耍脾气!”
他抬手就要扇来,又恰好与凌初从那老头手里挣扎逃走的情形一模一样,霎时崩断了她最后那根弦。
要逃走,无论如何不能被拿捏住!
凌初从头上抽出那根木簪,这竟是一把藏刀簪,被她握在手里,头也不回地扎向身后!
想象中的惨叫没听到,只闻一声闷哼。凌初回身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