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一愣神的功夫,就被辛和钰叫住。
“还请夫人仔细说说,钱渊遇害之前都在干什么?”
凌初眼尖看到魏夫人在一瞬间露出的厌恶神情。之前她套话的时候提到钱老爷,魏夫人也是这般回避,看来这对夫妻关系并不融洽。
“夫君他……他昨夜刚从黎城回来。”魏夫人擒着帕子压了压鼻头的细汗,“一回来他就发了好大一痛脾气,不许我们任何人打扰,我就宿在别的屋。还是今早夫君的尸身被送上门,我才知道出事了。”
“他去黎城做什么?可是当天来回?又因何生气?”
辛和钰语气很严肃,让魏夫人有些害怕,“他……他去黎城是要债,债主是他堂兄。前日晌午出的门,在黎城过了夜。至于为何生气……他也没说,大抵是跟堂兄闹得不愉快吧。我夫君和他几个兄弟处得都不太好。”
“嗯。”辛和钰刚开口要派人去黎城找钱渊堂兄,魏夫人说她已经打发人去知会了,最快今日就能来奔丧。
这会儿子桑青还没回来,尸检也未结束,辛和钰一时无事,索性去一趟大牢。
不到一天时间,牢里的血腥味更重了,干明两夫妻双双被吊着,半死不活地垂下脑袋,只剩下喉间发出些许喘息声。
陈干氏还好些,除了身上有些鞭痕,至少皮肉还在。而干明……
辛和钰对魏夫人说的话可不是恐吓,他真的让人刮掉了干明小腿上的肉,只剩下两条森森白骨。
见到辛和钰,干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辛和钰让侍从给他和陈干氏都喂了点水,这才坐下。
“大人,我说……我都说!”
这次干明一点也不敢犹豫了,昨天他侥幸以为只要咬死秘密不说,挨点皮肉之苦,就能等到他的靠山来救他。
结果……
这个年轻大人好狠啊!
他只是嘴硬了一句,就被吊起来割肉削骨,甚至口中还塞了布团,让他连求饶都做不到。
他终于明白了辛和钰那句“本官给你机会你不说,再想招可就晚了。”
所以这回他生怕又遭刑罚,赶忙喊道:“是我!是我逼我婆娘骗那些女的,然后……把她们关起来当暗娼!”
辛和钰敛眉,“暗娼?”
“是!是!当年我的确是偶然救下我婆娘的,因没户籍只能先在家里藏着。我一邻居跟我不对付,发现我婆娘以后嚷嚷着要告官,我要是不想进大牢的话……就、就让他睡一睡。”
一旁的陈干氏羞愧地闭上眼。
那个邻居不是个省油灯,尝了一次甜头以后就三番五次地要挟。干明不愿被挟制,索性要把婆娘赶出去。
那邻居舍不得丢了这么块肥肉,便与他商量,让这婆娘做暗娼,多少还能挣点钱。
由此,陈干氏就成了干明的第一棵发财树。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只靠一个女人做生意还不够,干明就逼着陈干氏当帮手。
辛和钰冷笑看向陈干氏,“是这样吗?”
“是……”陈干氏被揭了遮羞布,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我不肯他就打我,我没办法,只能听他的……坊间多的是跟夫君出来走集市的妇人,我就挑那些日子难过没娘家撑腰的,教她们游过暗河。我和夫君就在出口守着,只要有人活着出来,就被……抓起来关着。”
好一个为虎作伥啊。
辛和钰却只是摇摇头。
要怪也很难怪陈干氏,毕竟她当初只是想活命才逃走,被迫害人也是为了活命。
干明又抢着交代:“我们先后只抓到四五个人,后来有一天我在街上看到钱家人买民女,一个女孩子就是一吊钱!我就……”
“把她们卖给钱府?”辛和钰问。干明点头,“倒也不是每个都卖得出去,没卖掉的还能继续接客。”
辛和钰品着茶,嫌弃血腥味污了茶香,随手放下茶盏。
“哦?你就是这样攀上了姓钱的,不过能让他卖你人情造个假户籍,你送的人应该不少吧?”
“是。”干明应声,“我……我又找几个兄弟去山里物色,大约……给钱老爷送了七八个吧,我婆娘的户籍算是他赏我的。”
拿户籍当赏赐?看来钱渊跟冯大人的关系比他想得还要深呢。
“柳三娘就是你送去的吧?”
一听这话,干明浑身一哆嗦,生怕辛和钰又要动刑,赶忙回答:“是!是!”
“那她怎么死的,你应该也知道?”
干明咽了口唾沫,虽然他这辈子作恶多端,但当时的情形,时至今日仍然是他的噩梦。
见干明回答得不痛快,辛和钰看向狱卒,干明见状赶忙说:“我丢的!她、她的尸体是我丢的!是我……把她扔进河里的。”
“你见到的就只是尸体?”
“对!她的肚子被剖开,血染了一身,我从泥塘里把她捞出来,装在板车上偷偷运走的。”
“说清楚,从哪里运走的?”
“从、从钱家!后院那个塘子里,当时塘里只有淤泥,那个女人被扔在里头,泥水都是红的……”
果然如此。泥塘是准备种睡莲的,一些莲子跟着泥土一起留在柳三娘身上,又恰好顺着暗河回到了当初的洞潭中。
“那是谁吩咐你这么做的?”
干明刚要回答,突然呛咳起来,狱卒给他喂水,反而让他咳得更厉害,小腿的残端也汩汩地淌着血。
“大人,看样子是不行了。”狱卒胆战心惊地上报。
受刑本就耗元气,一时又太过激动,心气儿跟不上来,人说没就能没。
审问还没结束,辛和钰不允许干明就这么死了。让狱卒用上最好的药,务必把他这口气吊住。
狱卒擅长给阎王送人,也擅长和无常强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干明拖走了。只剩下陈干氏惶恐求饶,“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大人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说不出来啊!”
她不过一个工具,想来确实不是说谎。
辛和钰没为难她,起身出了大牢。刚跨出门口,就看到凌初站在外面等他。
她手里拿着半个馒头,腮帮子鼓鼓的,见他出来加快了咀嚼的动作,活像只兔子。
刚才的烦闷一扫而空,辛和钰却在凌初向他走来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