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史馆后墙的爬山虎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林月虹蹲在阴影里,指尖触到砖墙上几道深浅不一的刻痕——那是用钥匙或者小刀刻出来的,组成一个模糊的彩虹形状。
"迟到了三分二十八秒。"
杨宇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月虹抬头,看见他站在消防梯上,白大褂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胸前那个彩虹温度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指针停在异常的位置。
"严老太查寝。"林月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苏晓霓帮我打了掩护。"
杨宇缚的眼镜片反着月光,看不清表情。他转身推开消防梯上方的气窗,动作熟练得像重复过很多次。林月虹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虹色痕迹比白天更明显了,像是有生命般微微发亮。
"你父亲。"爬梯子时林月虹突然开口,"三年前举报了严冬梅的女儿?"
杨宇缚的脚步骤然停住。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胸前温度计,指针开始不规则摆动。
"他以为是在保护她。"最终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校史馆阁楼堆满了蒙尘的旧物。杨宇缚熟门熟路地绕过一堆发黄的奖状,从书架底层抽出一本包着牛皮纸的书。掀开封面,林月虹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一本《虹》的合订本,扉页上赫然印着主编的名字:林雅芳。
"你妈妈二十年前主编的。"杨宇缚翻开其中一页,"看这里。"
泛黄的纸页上是一篇题为《第二颗纽扣》的文章,作者署名"雨燕"。文章旁边有人用红笔画了道彩虹,笔迹和林月虹校服内衬上那些线头的缝制手法如出一辙。
"严晓雨。"杨宇缚轻声说,"严冬梅女儿的笔名。"
阁楼窗外突然闪过手电筒的光。两人同时屏住呼吸,林月虹的虹色耳钉开始发烫。脚步声在楼下徘徊了足足三分钟才远去,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攥着杨宇缚的袖口,而他手腕上的虹色痕迹正对应着她耳钉的温度。
"彩虹菌。"杨宇缚突然说,"它们不是普通的菌种。"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培养皿。里面的菌落组成了一个清晰的"LYH"图案,和林月虹耳钉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晨读课的阳光斜斜地照进高三(7)班。林月虹坐在新调换的第一排座位上,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枚虹色耳钉。自从昨晚在校史馆看到母亲年轻时主编的《虹》,她总觉得耳钉比平时更沉了些。
"翻开课本第58页。"
严冬梅的声音让林月虹回过神来。她抬头时,发现班主任今天格外憔悴,玻璃板下的班级合影边缘又多了几道裂痕。更奇怪的是,严冬梅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从没见过的银戒指,戒面是一道微型的彩虹。
"今天开始实施新座次表。"
钟春阳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门口。他身后跟着两个工人,抬着一块写着"男女分桌示范班"的金属牌。林月虹注意到教导主任的镜片上又出现了那种奇怪的彩虹光斑,像是永远擦不干净似的。
"林月虹,第三列第二桌。"
听到自己的新位置,林月虹差点把耳钉掉在地上——她的同桌居然是杨宇缚。更诡异的是,两人之间的课桌被一条醒目的红线分成两半,线上每隔十厘米就画着一道小彩虹。
"楚河汉界。"严冬梅的指甲划过那条红线,"越界者,检讨三千字。"
杨宇缚坐下时,林月虹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彩虹菌气息。他的彩虹温度计今天别在了校服内侧,只露出一截银色链子。
"昨晚。"他压低声音,假装在翻书,"你妈妈的文章里提到了'光之通道'。"
林月虹刚想追问,一本《中学生守则》突然砸在她面前的课桌上。严冬梅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旁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手。"她冷声道。
杨宇缚伸出右手,林月虹伸出左手。严冬梅用戒尺量了量两人手腕之间的距离——正好是学校新规定的"男女生最小安全距离":30厘米。
"记住这个尺度。"戒尺敲在课桌红线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体育课被安排在下午最热的两点钟。操场边的男女分餐隔离带己经搭建完成,银白色的金属框架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今天测试八百米。"体育老师武烈吹响哨子,"男女分开跑,间隔七米以上。"
林月虹系紧鞋带时,发现苏晓霓正冲她使眼色。顺着视线看去,跑道内侧的草地上,几丛蒲公英组成了一个箭头形状,指向操场西北角的老槐树——那里埋着严晓雨的学生证。
"预备——"
哨声响起,女生组率先冲了出去。跑到第三圈时,林月虹故意放慢脚步落在最后。趁武烈不注意,她一个闪身躲到了老槐树后。
树下的泥土有新翻动的痕迹。林月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地面,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1987年6月15日。"
杨宇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他的白大褂沾满了草屑,胸前温度计的指针疯狂旋转,在阳光下划出细小的彩虹光弧。
"什么?"
"严晓雨埋下学生证的日期。"杨宇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也是你妈妈最后一期《虹》的出版日。"
纸条上是一首短诗,字迹己经褪色:
"当第七道彩虹升起时
光之通道会打开
第二颗纽扣是钥匙
而温度计将指引方向"
林月虹的耳钉突然剧烈发烫。她伸手去摸时,杨宇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手腕上的虹色痕迹正在发光,与耳钉的光芒同步闪烁。
"小心!"
杨宇缚突然扑过来把她按倒在草地上。下一秒,一块足球大小的水泥块砸在他们刚才蹲着的地方——是操场围栏上松动的装饰物。
"你们在干什么?!"
武烈的怒吼从远处传来。林月虹抬头,看见体育老师正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而他身后,严冬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操场边缘,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彩色小册子——最新一期的《虹缚》。
放学后的生物实验室弥漫着彩虹菌的甜腥气息。林月虹用镊子夹起一片载玻片,上面的菌落组成了一个清晰的北斗七星图案——和苏晓霓校服内衬的线头图案一模一样。
"不只是菌落。"
杨宇缚拉开窗帘。夕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培养皿上折射出七道微小但清晰的彩虹。更神奇的是,这些光虹在墙上投影出了一幅地图——滨江一中的平面图,其中校史馆、老槐树和他们现在所在的生物实验室被特别标出,三点连线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光之通道..."林月虹喃喃道。
杨宇缚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在培养皿边缘。菌丝立刻缠绕上来,在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形成一道虹桥。林月虹的耳钉和他的腕痕同时发光,实验室里突然充满了七彩的光点。
"1987年6月15日。"杨宇缚的声音在光芒中显得很遥远,"那天出现了罕见的七重彩虹。"
光芒突然熄灭。实验室门被猛地推开,陆星霜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眼镜腿上的虹色胶带己经断了一截。
"严老太查到了《虹缚》的印刷点。"他塞给林月虹一张纸条,"苏晓霓让我告诉你——你妈妈来学校了。"
纸条背面是一幅简易地图,标注着校史馆地下室的入口。而更让林月虹心跳加速的是地图角落的小字——那是她妈妈的笔迹:
"彩虹终会再次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