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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的灯光在雨夜里泛着青白色。林月虹用苏晓霓的手指捏着不锈钢餐勺，勺面倒映着她此刻陌生的脸——杏眼，薄唇，右眉尾有一颗淡褐色小痣。真正的苏晓霓正用她的身体坐在纺织厂女工宿舍里，应付她母亲林雅芳的视频通话。
"晓霓，把胡萝卜吃掉。"餐桌对面，苏晓霓的继母用筷子敲了敲瓷碗边缘。清脆的声响让林月虹回过神来，餐盘里的胡萝卜被切成诡异的星形——这是苏家再婚后的特殊规矩，继母坚信创意菜式能促进家庭融合。
"她最近胃口不好。"苏父头也不抬地说，他面前摊着三份不同的家长联系簿——前妻生的苏晓霓，现任妻子带过来的双胞胎，以及他们共同孕育的小女儿。每个孩子的忌口用不同颜色标注，林月虹注意到代表苏晓霓的那页贴着虹色便利贴。
餐桌下，她悄悄用大腿夹住苏晓霓的日记本。纸页间夹着七色线头编织的书签，正好卡在记录继母禁忌的那页——讨厌紫色，对百合花粉过敏，周三晚上要去心理诊所。
"听说你们学校又在查早恋？"继母突然凑近，香水味混着胡萝卜气息扑面而来。她指甲上涂着剥落的紫色指甲油，"你们班那个林...林什么来着..."
餐勺"当啷"掉进汤碗里。林月虹看见苏晓霓同母异父的妹妹正盯着自己——这个五年级小女孩膝盖上摊着图画本，上面用蜡笔画了道歪歪扭扭的彩虹。
"林月虹。"小女孩咬着铅笔头说，"姐你昨天说她是全校最酷的人。"
餐厅吊灯突然闪烁起来。林月虹趁机把日记本塞回校服口袋，指尖触到内衬缝着的七色线头——现在它们缝在苏晓霓的校服上。真正的苏晓霓曾说过，这些线头来自她破碎家庭每个成员的旧衣服。
"我去盛汤。"她端起碗逃离餐桌。厨房窗玻璃映出操场的轮廓，男女分餐隔离带的框架己经搭到第三段。远处生物实验室亮着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窗前摆弄培养皿——杨宇缚的白大褂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虹色痕迹。
保温桶里的紫菜汤冒着热气。林月虹突然想起什么，从调料架取了一小撮百合干撒进去。回到餐桌时，她特意把汤碗放在继母面前。
"今天转学生被叫去办公室了。"双胞胎中的哥哥突然说，"因为他画彩虹。"他掏出手机展示照片——杨宇缚站在严冬梅办公桌前，胸前彩虹温度计的反光在照片上形成诡异的光斑。
林月虹的勺子再次掉进汤里。照片角落的废纸篓露出一角彩色纸张——那是《虹缚》特有的彩虹渐变印刷。
暴雨突然加剧。她借口去关窗溜到阳台，从苏晓霓校服内衬暗袋摸出虹光手电筒。三长两短的光束射向生物实验室，这是校刊社的紧急联络信号。几秒钟后，实验室窗帘拉开一道缝，杨宇缚的脸出现在玻璃后面。他举起一个培养皿，里面的彩虹菌排列成"LYH"的字母形状。
"晓霓！"继母的喷嚏声从餐厅传来，"这汤里...阿嚏！是不是有...阿嚏！百合..."
林月虹关掉手电筒。转身时撞上苏晓霓的小妹妹，女孩手里的蜡笔在阳台玻璃上画了道彩虹，正好映着远处杨宇缚举起的培养皿。
"彩虹菌会读心哦。"小女孩踮脚在她耳边说，"生物课代表哥哥上周告诉我的。"
晚自习下课铃己经响过二十分钟。林月虹用苏晓霓的身体溜进生物实验室时，杨宇缚正在用虹色绝缘胶带封窗缝——和陆星霜眼镜腿上缠绕的一模一样。
"苏同学。"他没回头，"请关门。"
林月虹僵在门口。她现在是苏晓霓，这个认知让她喉咙发紧。实验台上摊着七本笔记本，每本封面都标着日期——最早的那本恰好是《虹缚》创刊日。
"我知道是你。"杨宇缚突然转身，他摘下眼镜，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阴影，"林月虹。"
培养皿里的彩虹菌正在疯狂繁殖，菌落组成不断变化的图案——有时是虹色耳钉，有时是校服第二颗纽扣。林月虹摸向耳垂，那里现在光洁柔软，没有穿孔的痕迹。
"你怎么..."
"温度计。"杨宇缚指向胸前，那个永远画不出首线的彩虹温度计正指着异常数值，"今早雷雨时，它对苏晓霓没反应。"他翻开最近的笔记本，扉页上用三种颜色的笔写着"LYH"——锂、钇、氢的化学符号，"但对你，每次都会波动。"
林月虹的指尖触到校服内衬。在苏晓霓身体的这件校服里，七色线头缝成的图案是北斗七星——和她自己校服里的彩虹完全不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今早你打翻墨水是故意的。"
窗外闪过手电筒光束。两人同时蹲下，杨宇缚的白大褂下摆扫倒一排试管。彩虹菌培养液在地面蔓延，形成微型彩虹。巡逻老师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林月虹看见杨宇缚的喉结动了动，他手腕上的虹色痕迹正在发光。
"闭眼。"他低声说。
下一秒，林月虹感到额前一热——杨宇缚用拇指蘸了彩虹菌液，在她眉心画了道短横。菌液带着奇异的体温，让她想起小时候发烧时母亲贴在额头的手。
脚步声远去。杨宇缚迅速拉过她的手，在掌心写下一串坐标："明晚十点，校史馆后墙。"
"为什么帮我？"
"《虹缚》第西期。"杨宇缚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写的那篇《玻璃窗上的彩虹》...我在转学前读过七遍。"
实验台抽屉里露出一角剪报。林月虹瞥见熟悉的彩虹刊头——那是三年前被禁的《虹缚》前身，由严冬梅的女儿主编。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杨宇缚会对严冬梅办公室的布局如此熟悉。
宿舍楼方向突然传来骚动。林月虹扑到窗边，正好看见严冬梅带着宿管阿姨冲进女生宿舍。三楼窗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防火梯爬下——是她的身体，被苏晓霓操控着，怀里抱着《虹缚》的印刷模板。
"得走了。"杨宇缚递来一把伞，"明天..."
他的话被刺耳的广播打断。钟春阳的声音响彻校园："经校务会决定，男女分桌制度提前至明日执行。所有学生需在早自习前..."
广播突然掺杂进杂音，接着是一段熟悉的旋律——白声美老师教的《彩虹》合唱曲。林月虹看见杨宇缚嘴角微微上扬，他胸前的温度计指针疯狂旋转，指向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数值。
"陆星霜黑了广播系统。"他轻声说，"每次都是这招。"
雨幕中，林月虹撑伞跑向宿舍。经过操场时，她看见苏晓霓（在她的身体里）正和陆星霜把印刷设备藏进体育器材室。陆星霜眼镜腿上的虹色胶带在雨中格外醒目，他手里拿着的东西让林月虹脚步一顿——那是一本封面被撕破的旧杂志，露出的内页上有严冬梅女儿的照片。
宿舍楼前，严冬梅正在训斥几个女生。她脚边的纸箱里堆满没收的物品：彩虹纹样的发绳、七色荧光笔、甚至还有印着彩虹图案的卫生巾包装。林月虹把伞压得更低，却听见严冬梅突然喊道：
"苏晓霓！"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严冬梅手里举着个透明袋——里面是缝着七色线头的校服内衬。
"解释一下？"
林月虹摸向自己（苏晓霓）的校服内侧。北斗七星的线头图案完好无损。那么严冬梅手里的是...
"是我的。"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真正的苏晓霓穿着林月虹的校服走来，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我借了晓霓的校服。"
严冬梅眯起眼睛。林月虹看见自己的脸——现在被苏晓霓控制着——露出她从不会做的乖巧笑容。更可怕的是，"她"手里拿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封皮用报纸包得严严实实。
"林月虹同学主动要求调去第一排。"苏晓霓用她的声音说，"说是要专心备考。"
这个谎言太过完美。严冬梅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她拍拍"林月虹"的肩："早该这样。"随后转向林月虹（苏晓霓的身体），"至于你，苏晓霓，明天交一份检讨。"
熄灯后的宿舍里，林月虹和苏晓霓背对背写在各自的日记本上。真正的苏晓霓突然开口："杨宇缚手腕上的痕迹..."
"你看到了？"
"三年前就有了。"苏晓霓翻身面对她，虹膜在夜色中泛着奇异的光，"严冬梅女儿退学那天，他在校门口站了一整天。"
远处传来施工声。男女分餐隔离带的框架正在向宿舍区延伸，像一道没有尽头的栅栏。林月虹摸向眉心，杨宇缚画的菌液己经干涸，留下微微凸起的痕迹。
"明天..."
"我知道。"苏晓霓打断她，从枕下摸出一把钥匙——上面缠着虹色绝缘胶带，"陆星霜给的。校史馆侧门。"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两人之间的床单上画了道细线。林月虹想起杨宇缚实验台上那排笔记本，最早那本的日期是三年前的今天。一个荒诞的念头击中她：或许这场灵魂互换，早在三年前就埋下了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