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灌下一小口水,感受着那份奢侈的清凉短暂地冲刷掉喉咙里的砂纸感。
他展开那张古老的皮纸星图,目光锁定在指向“风蚀峡谷”的路径上。
线路蜿蜒曲折,避开了大片沙丘,标注着一些意义不明的符号,像是风化的警告。
“古人指路,希望这次靠谱点。”林天对着悬浮的镜头嘟囔,声音在空旷的砾石平原上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弹幕即时回应,只有风声呜咽。他习惯了。
进入信号更差的峡谷区域后,首播延迟会加剧,弹幕会像卡带的录音机一样断断续续蹦出来,他更多时候只能对着空气说话,像个被流放的疯子。
“观众老爷们,早。”他自顾自地开始,“今天,目标,那个,风蚀峡谷。看这图,像被虫子啃过似的,希望里面,别真有,啃人的虫子。”
他迈开脚步,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单调的“咔嚓”声,成了他独白的背景音。
“补给,还行。水,省着喝。新凝胶,能顶两天。”他拍了拍背包,“就是这,营养膏,味道,像混合了机油和过期花生酱,为了活命,捏着鼻子也得咽。”
他做了个夸张的苦脸,尽管没人及时看到。
路程枯燥得令人发疯。除了单调的地形,就是越来越刺眼的阳光。
林天只能靠不停地说话来对抗死寂和逐渐回潮的疲惫感。
“看见那石头没?像不像,张着嘴的癞蛤蟆?”
“刚才,好像有只沙蜥蜴,跑过去?也可能是,我又眼花了。博士,你说呢?哦,弹幕,延迟了。”
“这风,鬼哭狼嚎的,在峡谷里,怕不是,得成扩音器?”
“观众们,你们说,那遗迹里,真有宝贝吗?黄金?古董?还是,就一堆,看不懂的石头?要是我,能活着出去,是不是,也能混个,名誉发现者?博物馆,给我立个,小铜像?就叫‘沙漠话痨幸存者’?”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干涩。
偶尔,断断续续的弹幕会像幽灵一样飘过屏幕:
“天 哥 信 号 好 差 ”
“蛤 蟆 石 头 哈 哈 ”
“铜 像 支 持 ”
“小 心 峡 谷 ”
林天瞥见,会提高音量回应:“收到收到!信号,是差!蛤蟆石头,是挺像!铜像,回头再说!小心峡谷,必须的!”
这种单向的、延迟的对话,更添几分荒诞的孤独。
接近正午,他终于抵达了星图标注的峡谷入口。
两座巨大的、被风沙雕琢得千疮百孔的赭红色岩壁如同巨兽的獠牙,狰狞地耸立着,中间裂开一道狭窄幽深的缝隙。
一股带着土腥味的冷风从缝隙中强劲地吹出,与外面灼热的气流形成鲜明对比。
“嚯,这门脸,够,阴森。”林天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入口。
地面是相对坚实的岩板,但布满了被水流(或者风)切割出的沟壑。
星图上的路线指向峡谷深处。“古人审美挺硬核的。”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头灯,调整好背包,“走着。观众们,祈祷里面别有…。”
峡谷内部比想象的更压抑。岩壁高耸逼仄,光线被扭曲切割,投下怪诞的阴影。
风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放大、扭曲,发出尖锐的呼啸和低沉的呜咽,如同无数幽灵在耳畔呓语。
脚下的路并不平坦,布满碎石和松动的页岩。
林天高度警惕,登山杖每一次点地都小心翼翼。
他依旧在说话,声音在岩壁间碰撞回荡,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这风声,自带BGM,恐怖片,氛围拉满。”
“地上石头有点滑得踩稳。”
“看顶上,那石头悬着不会掉下来吧?呸呸呸,乌鸦嘴!”
“古人画这路真够难走的,是考验还是坑人?”
“弹幕,还在卡吗?吱个声啊,兄弟们,我一个人叭叭的像傻子。”
就在他刚抱怨完,脚下突然一滑!
一块看似稳固的页岩片毫无预兆地碎裂!
他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旁边一个深邃的岩石裂缝栽去!
“卧槽!”林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动态视力MAX】让他看清了裂缝边缘锋利的岩石棱角和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全身力量灌注到【爆发力量9】的右臂,登山杖狠狠戳向裂缝边缘一块凸起的坚固岩石!
“锵!” 金属杖尖在岩石上擦出一溜火星!
巨大的反冲力震得他虎口发麻,但也硬生生止住了下坠的势头!
他整个身体悬在裂缝边缘,只有登山杖和一只勉强扒住岩缝边缘的手作为支撑!
背包的重量死命地将他往下拽!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衬。
“妈的,古人,你大爷!”他咬牙切齿地咒骂,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他死死抓住岩缝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碎石簌簌地掉入脚下的深渊,听不到落地的回响。
“天哥!!!”
“掉下去了?!!画面在晃!”
“救命啊!”
“抓住!快爬上去!”
“推进器昨天用了!怎么办!”
延迟的弹幕此刻才疯狂地、断断续续地涌出来,充满了惊恐。
林天根本没时间看弹幕。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一点:上去!
“呼,呼。”他剧烈喘息,强迫自己冷静。
左脚试探着寻找落脚点,终于在下方不远处踢到一个微小的凸起。
就是现在!【爆发力量9】再次启动!
右臂肌肉贲张,青筋毕露,配合左脚的蹬踏,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向上一窜!
身体沉重地摔回到相对安全的岩石地面上,登山杖也脱手掉在一边。
他瘫倒在地,胸膛像破风箱一样起伏,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他仰面朝天,看着峡谷上方那一线扭曲的天空,足足喘了一分钟。
“观众,老爷们。”他终于缓过一口气,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颤抖和一丝后怕的沙哑,“刚才差点真成‘古迹’了,给古人陪葬,那种。”
他挣扎着坐起来,捡回登山杖,检查了一下身体,除了手掌擦破点皮,万幸没有大伤。
断断续续的弹幕充满了庆幸:
“吓 死 了!”
“天 哥 牛 逼!”
“手 没 事 吧?”
“古 地 图 坑 爹!”
林天看着这些迟来的关心,扯出一个疲惫的笑:“手,没事。地图,是挺坑。古人,诚不欺我,这路,果然,是‘考验’。”
他重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神却更加警惕地扫视着前方幽深的峡谷。“看来,这峡谷,不欢迎,话多的。行,我闭嘴,走路。”
他不再说话,只是更专注、更谨慎地迈出每一步。
头灯的光束在怪石嶙峋的岩壁上扫过,风声依旧鬼魅般呼啸。
刚才的惊魂一刻,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喋喋不休的欲望,只剩下对前路的敬畏和生存的本能。
也快到出口了,林天,在一下坚持,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