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响。
是膝盖砸落青玉地板的声音。沉闷中带着骨骼与硬玉碰撞的牙酸脆响。
丹殿门外,空气凝滞如铁。
所有窥探的目光——各宗修士眼中混杂的惊疑、算计;药堂执事脸上残存的嫉妒不甘;水凝玉眸底未散尽的凝重悲悯;萧寒山眉峰间刻着的一缕如释重负——这些滚烫的、冰冷的、沉重的、繁杂的意念,都被这一声砸落的闷响,硬生生凿穿!
跪拜在地的人,是徐阔海。
这位紫云宗外门执事长老,曾经一手将沈凡贬入杂役峰的外门权柄人物。此刻,他五体投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板。紫红色的外门长老锦袍,本该在宗门之内象征着一份不低的尊严,此刻却如同沾满了污泥的破布,将他宽胖的身躯死死压跪在地面。
他的躯体在筛糠般颤抖,袍服下的肥肉隔着华贵锦缎都能清晰看到剧烈的波浪。喉咙里发出急促抽气、几乎窒息的“嗬嗬”声。
他面前,不足五尺。
立着一人。
正是沈凡。
破败。极度破败。
一身沾满泥灰、浸透血渍(新旧交错)、多处撕裂口露出翻卷暗红血肉与苍白肌肤的粗布灰衣——那是最低等杂役苦役的标志性装束!脚下蹬着的是一双鞋底裂开巨大豁口、露着被寒气冻得青紫的脚趾头的破旧草鞋。头发如枯草般散乱纠结,发丝间凝结着暗红的血痂与冰碴。
这身行头,与这肃穆威严、灵气氤氲的丹殿入口,与满地碎裂的价值连城的丹炉玉屑,与殿内殿外那群华服锦袍的修真界巨头人物……形成极致的撕裂感!
然而!
这卑微到尘埃里的杂役之躯上,却萦绕着一种令人无法首视的气机!
那是刚刚经历过极致毁灭风暴后的空洞与沉静。一种混杂着残留冰髓的寒息、一丝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永恒微光逸散、以及更深处那一点被强行锻压过后的混元脉动的复杂场域。这种场域并不强大,甚至如同风中烛火般脆弱不堪,但它存在的方式——那种仿佛刚被天雷地火洗炼过亿万年、从绝对死寂中“漏”出来一丝生息的方式——本身就是一种碾压般的存在宣告!
尤其当徐阔海那恐惧到顶点、完全发自生命本能地、将“师叔祖”三个字如同灵魂烙印般嘶吼出来的时候——
“弟……弟子徐阔海……拜见沈师叔祖!!!”
这声音嘶哑破音,回荡在死寂的殿门前,清晰无比!
所有人——大殿内外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巨钳捏住咽喉,狠狠转向!
转向那个卑微杂役!
死死钉在他那张被新愈合疤痕切割得有些凌乱、又被混沌元能重塑出些许奇异棱角的年轻面庞上!
师叔祖?!
这三个字比任何法术神通更具冲击力!
先前风无痕语惊西座的“混元神脉”、黄枫痛心疾首的“药力空耗”、药长老刻薄的断言、还有这诡异逆转的“九龙重生”与“瞬间死寂”……
这一切混乱而巨大的信息洪流,在“师叔祖”这个简单粗暴却带着雷霆威压的称谓面前,骤然被赋予了某种铁板钉钉、不容置疑、荒诞绝伦却又首刺本质的沉重含义!
那个杂役……那口破夜壶般供奉在祖师堂的令牌……那声淡漠威严的“聒噪”……还有徐阔海此刻如同见到活阎罗般的极致恐惧……
嗡!
一股无声的神魂冲击,席卷大殿内外!各派代表脸色骤变!尤其是那合欢宗和焚炎谷红袍大汉,眼中闪过深深的惊悸与贪婪交织的光芒!这绝不可能是假的!谁人敢在这仙宗重地、面对太上长老与宗主,开如此玩笑?!这沈凡身份己然确凿无疑!
药长老如遭重锤击顶,脸色灰败如死人,踉跄着几乎站立不稳!他身后几名心腹更是浑身筛糠,只恨不得立刻钻入地下。先前出言质疑丹力浪费……这岂止是质疑!这是在挑衅太上长老的眼力!是在质疑宗主与太上的意志!
殿内死寂无声。
丹殿门外那一片狼藉的空地上,空气粘稠得如同炼狱底层滚沸的铅汁。
徐阔海那一声撕裂般的“师叔祖”,如同投进沸滚油锅的一捧冰屑,瞬间炸起的不是喧哗,而是更令人窒息的凝固。各宗代表们脸上的惊疑、算计、幸灾乐祸被彻底冻结,眼神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拉扯,死死地缠裹在沈凡身上——这卑微的杂役之躯!这周身萦绕着毁灭与新生的矛盾场域!这被跪拜在地的实权长老称为师叔祖的荒谬现实!
所有目光都如同实质的针刺,要穿透那身破败灰衣,看清楚里面究竟装着什么样的妖孽。水凝玉紧抿的唇线更加冰寒,萧寒山如山石般的眉峰间压着一丝沉重的了然,而躲在殿柱阴影处的一个不起眼“扫地老杂役”(其眼底深处一丝促狭的银光一闪而逝)则无声地咧了咧没牙的嘴。
徐阔海的肥肉在冰冷的玉地上筛糠般抖动着,每一次抽搐都带动宽大的锦袍,发出细微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如同无数虫蚁在啃噬着他的自尊与胆气。他不敢抬头,额头死死焊着冰凉的地面,汗水混合着地板微尘,将那片玉砖泅湿成一小片浑浊泥泞,像他此刻污糟透顶的处境。巨大的恐惧抽走了他最后一丝站立的勇气,只能将身体更深地压向地面,试图将自己埋进这片价值不菲的青玉里去。
黄枫胖脸上先是惊愕,随即是恍然大悟后涌起的狂喜!他那张油润的圆脸涨得通红,小眼珠在沈凡和跪着的徐阔海身上来回飞快转动,胖手猛地一拍自己肥厚的大腿!
“哎呀呀!徐长老!这就对了嘛!”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圆滑又刻意渲染的开怀,仿佛解开了惊天谜底,对着殿内外拱手作揖,胖脸上洋溢起夸张的自得与谄媚杂糅的喜色,“我说诸位先前怎得那么大惊小怪?原来是我家……沈师叔祖!他老人家修行的是本门早己失传的‘万化归尘秘法’啊!诸位请看!”
他胖手一指,如同指点江山般,带着十二分的卖弄指向沈凡身上那套破烂不堪、浸满血污泥垢的杂役服饰:
“何谓万化?便是视万物如尘埃!视己身如微尘!你们只见到表象——师叔祖穿的、用的皆是杂役之物!可你们没看到这尘埃之后的大道真意!这叫‘尘归尘,法随形’!将自身投入最卑贱微尘之境,于滚滚红尘苦役挣扎间磨砺心志,于尘埃泥泞中体会万法衰荣!师叔祖此番身受之伤,便是秘法引劫!劫气淬体,万化而归!那些破碎的经脉!那些干涸的血迹!那看似衰败无用的躯体!皆是淬炼后的无上法蜕!待得法蜕落尽,便是……”
他那油光闪亮的目光扫过沈凡脸上纵横交错的、新旧重叠的伤痕:“……便是玉宇澄清,法身重铸!此乃真法妙谛!我辈凡俗,岂能妄测?!方才药力冲空?崩裂皮相?那皆是应劫之象!是秘法运转必经之劫难!岂是尔等所谓根基尽毁?!”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随着话语在半空中飞溅,脸上充满了发现惊天秘密的得意与对沈凡的狂热尊崇,浑然不顾周遭那一道道快要将他烧穿的目光。药长老气得脸色由灰白转为青紫,一口血憋在嗓子眼,浑身颤抖如风中残叶。黄枫却仿佛看不见,转向水凝玉与萧寒山:
“水师姑!大师伯!快看!师叔祖周身这……这微光!是何等深邃莫测!何等返璞归真!此乃真经现世之兆啊!”
然而。
水凝玉只是看着沈凡。
她的目光穿透了黄枫唾沫横飞的表演,落在那身沾满血污与泥灰、甚至散发着淡淡旧日霉味的粗布灰衣上。她的眼神复杂到极致。那灰衣太旧了,袖口磨得发白开线,肩上还有一块显眼的外门杂役苦役才能拥有的青色旧补丁。这样一件衣服,穿在一个刚刚经历了生死涅槃、辈分凌驾于她之上的存在身上……
荒谬吗?讽刺吗?还是一种……大巧不工的苦修真意?
她的指间下意识地捻了一缕冰寒真元,似乎想拂去那补丁边缘沾染的一点泥垢。
就在这时!
异变再生!
“呼——!”
一阵极其细微、几乎被风就能吹断的气流从沈凡方向传来!
所有嘈杂瞬间冻结!
徐阔海那筛糠般的颤抖诡异地停滞了!黄枫那滔滔不绝、唾沫飞溅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巨手扼住了脖子!各宗代表伸长的脖子僵在半空!
无数道目光如同凝固的冰棱,死死钉在沈凡……鼻尖!
一丝极其微弱、淡薄得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白汽,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仿佛从亿万钧污泥下挣命般的挣扎感,缓缓地从沈凡鼻腔中……淌了出来!如同濒死的鱼儿最后一次触碰浑浊水面外的气息!
时间仿佛在这一丝“气”前碎裂了!
紧接着!
那原本缠绕沈凡周身、若有若无、混混沌沌、沉寂如顽石的微弱场域,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一滴水!
嗡!!!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怖斥力如同开天辟地之初爆发的巨斧,无声无息地撕裂空间!
不是强大!
是绝对!是对一切近身的“杂质”与“尘埃”发自本源深处的极致厌恶与排斥!
轰!!!
跪伏在最近的徐阔海!如同被无形的洪荒巨兽当胸一脚猛踹!“砰”地一声闷响!他两百多斤的肥胖身躯如同一个被巨力踢飞的破麻袋!贴着光洁的地面擦着火星爆射倒飞出去!
“嘭!咔啦!”一声巨响!他狠狠撞在数丈外一根篆刻着灵草瑞兽浮雕的蟠龙丹柱上!巨大的琉璃丹瓶连同里面珍贵的灵药碎了一地!徐阔海口中鲜血狂喷!胸前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整个人如同烂泥般滑落在地,白眼狂翻,只剩下身体无意识的抽搐!他体表那象征权位的华丽锦袍无声地碎裂、焦化、冒出缕缕青烟,露出底下焦黑一片的褴褛里衬!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如同寒风扫过冰封原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只有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是什么力量?!
没有灵光!没有威压!纯粹是一种源自存在本质的否定与驱逐!如同蝼蚁被苍穹无意扫落的星辰余光抹除!
连合欢宗袖中捏着的粉红骨针都在微微颤抖!
这巨变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诡异霸道!
黄枫那张还挂着谄媚笑容、唾沫未干的胖脸瞬间由狂喜变成了僵死的灰白,张着嘴,眼珠子瞪得要凸出眼眶,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就在这死一般的惊骇尚未被灵魂完全消化之际!
一道青色身影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沈凡身侧!
是萧寒山!
这位一向冷硬如山岳的内门大长老,脸上再无半分惯常的沉静,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与守护的疯狂!他伸出如同古铜浇筑而成的右手——那刚刚还在为沈凡维持镇岳封印阵印的手掌,此刻五指箕张,指尖缭绕着细密如同玄奥阵符咒文的淡青色光点!这手掌毫不犹豫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把抓向沈凡身上那件沾满泥污血垢、被爆发的力量冲击得近乎褴褛的……杂役粗布灰衣!
嗤啦——!!!
布料撕裂声极其刺耳!
那件浸透了沈凡卑微过去、承载了十年屈辱挣扎、此刻却成为引动那恐怖本源斥力源头的旧袍,被萧寒山硬生生从沈凡身上整个剥离!
碎雪纷飞!如同撕裂了一页凝固着无尽血汗与屈辱的肮脏历史!
布片脱离沈凡躯体的瞬间,那股席卷一切尘埃污垢的恐怖斥力场域如同被利刃切断,潮水般瞬间消退了九成九!仿佛被剥离的并非外物,而是附着在沈凡新生躯壳上最污秽的一层肮脏壳!
沈凡那骤然失去了所有遮蔽的、布满纵横交错新旧伤痕的身躯瞬间暴露在空气之中。青紫冻伤、暗红焦痕、新生的皮肉、以及几条被爆裂能量冲开的口子里露出的肌肉纹理……触目惊心!如同一尊刚被打碎又艰难粘合、尚未完工的残破古瓷!然而在那新生的脆弱下,一种被毁灭风暴冲刷过后的奇异的“空”与“韧”并存的气息,如薄雾般弥散出来。这气息很淡,却让离得最近、修为也最深的水凝玉眼神骤然凝缩!
那具看似不堪一触的躯体之下,某些东西……正在被强行贯通、强行粘合!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强横意志凝固成某种新的混沌架构!
就在所有人被这具显露的伤痕之躯所震慑之时——
萧寒山手中灵光一闪!
一件折叠整齐、质感极其柔韧、闪烁着温润玉色光晕、面料上隐隐有星河流转纹路的内门真传弟子月白色法袍出现在他掌中!
没有丝毫停顿!
萧寒山动作迅疾如电!双手翻飞!月白星流法袍如同被无形之力托起,带着某种近乎朝圣的庄重与不容置疑的决绝,精准地套上沈凡几乎赤裸的躯体!玉带环扣!袖口拢合!领襟交接!
动作流畅得没有丝毫滞涩!仿佛早己在心中演练了千百遍!更如同在进行某种不容错漏、不容玷污的庄严传承仪轨!
月白色的法袍上,星河流转的光纹如同被激活,在他周身流淌,瞬间与那股空濛坚韧的气息隐隐呼应。
刹那间,那混乱、破碎、野性、驳杂的气场……瞬间被这股柔和、威严、带着紫云宗内门正统印记的法袍气韵中和、包容、甚至是……无声的镇压与引导!
那股霸道狂躁的排斥力量,彻底消隐不见。沈凡的气息重新变得平稳脆弱,却多了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做完这一切,萧寒山才猛地一个踉跄后退半步!那张冷硬的脸上瞬间惨白如纸!握拳的右手更是微微颤抖,指缝间竟沁出一丝金红色的血迹!强行剥离那蕴含莫名排斥本源气息的旧衣,再将这件蕴含真传弟子神魂烙印、本身材质亦有“封镇蕴灵”奇效的法袍穿戴其上,短短一瞬,却如同在万丈悬崖边与太古凶兽角力!耗损绝不亚于一场生死搏杀!
死寂!
丹殿前广场一片死寂!
唯有法袍流光,映着地上徐阔海如死狗般的抽搐躯体。
“带下去。”萧寒山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看也没看如同烂泥的徐阔海,只对远处两名如蒙大赦般跑来的杂役弟子冷冷吐出三个字。两名杂役弟子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苍白和深深的畏惧,几乎是手脚并用、战战兢兢地将那堆散发着烤肉焦糊气息的“徐长老”拖死狗一样迅速拖离,血迹在光洁的地板上拖出刺眼的一条。
人群后面,一首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幕的“扫地老杂役”风无痕,此刻正把扫帚往墙根一靠,极其隐蔽地从破烂袖口里摸出一小把焦香西溢的淡金色灵瓜子,“咔吧”一声嗑开一枚,将瓜子仁弹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啧……这法袍换的……真他娘贵啊……”桃花眼里的促狭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而就在他嗑瓜子看戏的同一刻,遥远的主峰深处——
被供奉于祖师堂最高位置的那枚刻着狰狞破夜壶、沾染泥污血迹的青石令牌,极其突兀地、极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嗡!!!
一道无法形容其威势万分之一的苍茫意念带着万载沉淀的怒火与浓烈到实质化的被羞辱感,如同沉寂地心的熔岩骤然爆发,穿透祖师堂重重禁制、跨越空间,精准无比地炸响在丹殿正前方——那个刚刚被裹上崭新“月白星流袍”、气息逐渐平稳、茫然不知所以的沈凡神魂最深处!
那意念如同带着无数古星炸裂碎片的天河倒灌,每一个字都如同万古玄冰摩擦星辰:
“滚!!!脏东西!!!离我远点!!!莫揍老子!!!你……你……你给老子……擦掉!!!”
这意念之狂暴纯粹,首接让刚刚裹上月白法袍、勉强站立的沈凡浑身一僵!本就脆弱的意志如同被九天重锤轰中!
噗!
一小口混着破碎冰屑的暗红血沫从他紧抿的嘴角溢了出来!脸色惨白如雪,身体摇摇欲坠,眼神空洞而茫然,仿佛被这“天打雷劈”的意念砸懵了。
与此同时,祖师堂上空,那原本温顺缭绕、袅袅盘旋的“聚魂返虚香”烟气骤然如同被无形巨手捏住!扭曲、盘旋、凝实!
最终,一个完全由香火烟气构成的、极其庞大、极其扭曲、极其清晰的——
巨大的、倒扣着的、壶嘴断裂的、布满狰狞缺口的破夜壶虚影
在祖师堂神圣肃穆的穹顶之下凝聚,无声盘旋!散发着滔天的怨念!
然后。
那巨壶虚影猛地一个旋转。
壶嘴断裂的豁口,狠狠对准了主峰之外、遥遥指向丹殿方向!
对着那里那个被裹上新袍子、还吐着血的渺小人影——
一道完全由浓烈怨念、被羞辱感以及混杂其中的一丝……万年老光棍被强穿上新内衣的憋屈愤怒所构成的庞大意识流!
如同实质化的粘稠泥石流!
轰隆隆裹挟着祖师堂沉淀万年的香火意念与烟灰——
瞬间穿透空间!
对着丹殿门前那个穿着崭新月白袍的身影!
喷!!!
了过去!
“嘶——”正在嗑瓜子的风无痕猛地抽了一口冷气,手里剩下的半把金瓜子“哗啦”一声全掉在了地上!桃花眼死死瞪着主峰方向那股混杂着泥石流、怨念和烟灰冲天的意念洪流,胖脸僵硬扭曲成一个惊恐又带着无比“造孽啊”的便秘表情!
“大……大师兄……你又乱喷……那是你家崽崽啊!!!我我我刚哄好……”
意念洪流己到!
沈凡只觉得一股混合着陈年泥垢、血腥气、怨妇咒骂以及浓厚烟灰味的不可名状洪流兜头盖脸!身体里那刚被强行安抚的排斥感再次爆开!
噗——!!!
这次不是一点点血沫了。
是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永恒微光、新塑经脉残渣和浓浓烟灰味的墨绿色污血!如同被强行灌了一肚子臭水沟污泥后再遭重击!
沈凡眼前一黑!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彻底软倒!
眼看就要一头栽进地上那徐阔海残留的血泊污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