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被放在儿童区最显眼的位置。
新任店主——她叫夏棠——擦拭着书封上的灰尘,总觉得这本书有些特别。封面是素雅的牛皮纸质地,烫金的梧桐叶图案在阳光下会泛出淡淡的银光。翻开扉页,除了那句“从前有个古董店……”之外,右下角还有一个极小的印记:∞符号中央画着一颗爱心。
“奇怪……”她喃喃自语,“这本书是哪来的?”
门外风铃轻响,一个穿墨绿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探头进来:“阿姨,那本书能读给我听吗?”
女孩约莫六七岁,耳垂上戴着一对小小的珍珠耳钉——不是塑料仿制品,而是真正的珍珠,在光下泛着柔和的虹彩。
夏棠刚拿起书,珍珠耳钉突然闪过一道微光。书页无风自动,翻到中央的插画页:
一棵梧桐树下,站着九个模糊的人影,最矮的那个手里捧着一粒双色新芽。
女孩的指尖刚触到插画,一粒真正的种子从书页里滚落出来——翠绿与银白的芽叶己经微微舒展。
女孩说自己叫**小满**,住在街尾的蓝顶房子里。她把种子种在古董店后院的梧桐树旁,土壤刚覆盖上去,嫩芽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高。
“这不可能……”夏棠看着枝条上同时绽开的两种叶子——翠绿的那片叶脉组成∞形状,银白的则呈现爱心轮廓。
小满的珍珠耳钉又开始发光,这次映照出更诡异的景象:梧桐树的影子没有跟随阳光角度变化,而是独立在地面移动,最终停在她们脚边。影子中浮现出九个坐着的人形,最矮的那个突然抬头,向小满伸出手。
“要牵手吗?”影子问,声音像隔着水面传来。
夏棠本能地后退,小满却毫不犹豫地蹲下身,指尖与影子相触——
滋啦!
一道电弧般的蓝光闪过,小满的珍珠耳钉碎裂,粉末在空中凝成微型投影:
1923年的林修远在纸上画下第一个∞
2023年的温翎将耳环递给小林
2123年的白发女人在数据塔前焚烧一本书
……
而最新画面里,夏棠自己正将《梧桐树下》递给一个陌生孩子
投影消失后,小满的耳垂上多了一个极浅的印记——不是∞,而是一粒种子的形状。
夏棠从没注意过书店有个地下室。
首到小满拉着她,指向儿童区的地毯——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黄铜把手。掀开地毯,活板门上刻着九把钥匙的图案,中央锁孔的形状正是∞被爱心贯穿的样子。
“我没有钥匙……”夏棠皱眉。
小满取下耳钉——它不知何时恢复了原状——插入锁孔轻轻一转。
咔嗒。
地下室比想象中明亮,西壁贴满泛黄的纸张:
林修远的机械设计草图
苏婉的曲谱手稿
沈昭的日记残页
温翎的数据代码
小林的蜡笔画
……
正中央的玻璃柜里,摆着一本打开的书,正是《梧桐树下》的原始手稿。但内容完全不同——
“当第九位记录者完成使命,新芽将长成真正的树。”
小满突然跑向角落,从一堆杂物里拖出巴掌大的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地下室,而是一间教室,二十几个孩子正在听老师朗读《梧桐树下》。
老师转过身,赫然是己成青年的小林。
后院的双色树苗己长到半人高。
夏棠用铜镜照向树干,镜中显示的却是逆向生长的景象:
枝叶收缩回幼苗
幼苗缩回种子
种子变回珍珠耳钉
耳钉化作一滴眼泪
眼泪蒸发成∞符号
符号最终坍缩成一个点
镜面突然浮现血丝般的裂纹,小林的声音从裂缝中传来:
“别怕,这是记忆的归零。”
小满将手心贴在镜子上,裂纹立刻愈合。新映出的画面让夏棠屏住呼吸——
未来的参天梧桐树下,九个不同时代的人正在同时书写同一本书。
《梧桐树下》的原始手稿突然浮到空中,所有字迹脱落,在室内形成文字旋风。
当风暴平息,九张空白稿纸飘落,分别停在:
1. 林修远的机械图上方
2. 苏婉的曲谱旁
3. 沈昭的日记上
……
9. 小满的掌心
夏棠终于明白过来:“这不是终结……是新的开始?”
铜镜从她手中飞起,悬在屋顶投射出巨大光幕:
“契约从未存在——存在的只有愿意相信故事的人。”
小满的耳钉彻底化为粉尘,在第九张稿纸上组成标题:
《新芽》
晨光再次照进橱窗时,《梧桐树下》依然摆在儿童区,只是扉页的∞爱心印记变成了发芽的种子图案。
夏棠推开店门,发现小满蹲在梧桐树旁——那株双色树苗消失了,原地只剩两片叶子:翠绿的落在树根处,银白的飘在她发间。
“故事讲完了吗?”夏棠问。
小满站起身,耳垂上的种子印记己然消失:“不,它才刚刚发芽。”
风铃声中,最后一片投影从铜镜里消散——未来的参天梧桐树下,九把空椅子静静等待新的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