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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第七天，林夏在中介的催促下搬进了枫叶巷37号。潮湿的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砖块，像渗血的伤口。玄关镜面上凝着水珠，她伸手擦拭时，玻璃深处隐约映出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穿着褪色红裙，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这房子采光不好。"中介摸着鼻尖解释，钥匙串在掌心焐得发烫，"前租客急着搬走，留下些旧物，您别介意。"林夏注意到他始终避开正对楼梯的那面穿衣镜，镜面蒙着灰扑扑的蓝布，边缘垂着褪色的蕾丝花边。
夜里十点，暴雨倾盆。林夏在整理行李时，听见天花板传来弹珠滚动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抬头望去，水渍在墙顶晕开诡异的人形，阴影边缘泛着暗红。当她举起手机拍照时，镜头里突然闪过个奔跑的小红影，裙摆扬起的瞬间，露出沾着泥污的白色袜子。
"叮——"床头柜上的老式台钟敲响整点，林夏发现自己竟盯着穿衣镜看了整整十分钟。蓝布不知何时滑落一角，镜中映出她身后的衣柜，柜门缝隙里露出半只毛绒熊，纽扣眼睛泛着幽光。她伸手去关衣柜，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熊的嘴巴突然咧开，露出两排尖利的木齿。
凌晨三点，林夏被童谣声惊醒。"找呀找呀找朋友..."破碎的旋律从卫生间传来，混着水流撞击瓷砖的声响。她攥着台灯推开门，镜面蒙着厚厚水雾，正中央用指尖划出个湿漉漉的笑脸。当她凑近时，雾气突然凝结成小女孩的轮廓，右眼是空洞的黑窟窿，左眼倒映着林夏惊恐的脸。
"姐姐终于看得到我啦。"童声带着水泡破裂的杂音，镜中女孩的手穿透玻璃，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碎屑，"小童等了好久好久..."林夏后退时撞翻垃圾桶，滚出的卫生巾上沾满黑色霉斑，每片包装上都用蜡笔写着"坏女人"。
天亮后，林夏在物业处见到了保安老张。老人盯着她递来的钥匙扣，喉结滚动："三年前住这的女人总穿红裙，后来抱着个布娃娃跳了楼。"他压低声音，"有人看见她坠楼时，怀里的娃娃在笑。"林夏想起昨夜那只毛绒熊，突然注意到老张制服第二颗纽扣缝着半片红布，边缘呈不规则撕裂状。
回到公寓，林夏在衣柜深处发现本带锁的日记。纸页间夹着干枯的玫瑰，字迹被水渍晕开："童儿的病越来越重，医生说要换心脏...她盯着电视里的心脏手术，问妈妈能不能把坏阿姨的心脏挖出来给她。"最后一页写于暴雨夜，潦草的字迹透着癫狂："镜子里的小童在对我笑，她说找到了新容器..."
雷声轰鸣的刹那，日记本被狂风吹开，夹着的照片飘落——穿红裙的女人抱着小女孩站在镜前，小女孩手里的毛绒熊正是林夏昨夜见到的那只。而镜面倒影里，只有女人空洞的笑脸，怀中的位置空无一物。
"姐姐在看妈妈的日记呀？"黏腻的呼吸喷在颈后，林夏浑身血液凝固。镜中的小童己经爬出半个身子，腐烂的手指勾住她的手腕，"妈妈说要把坏姐姐的心脏给我，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啦。"林夏挣扎着抓起台灯砸向镜面，玻璃碎裂的瞬间，所有声音突然消失。
当她喘着粗气抬头，发现自己仍站在完好无损的镜前，手里紧攥着半块带血的碎玻璃。地板上散落着数十张照片，每张都是同一个角度的自拍照：穿红裙的女人对着镜子微笑，怀里的小女孩逐渐透明，首到最后一张只剩女人空洞的怀抱，镜面角落隐约映出个举着相机的模糊人影。
暴雨在黎明前停歇。林夏收拾行李时，发现所有镜子都蒙上了细密的裂痕，每条缝隙里都映着小童摇晃的红裙。她冲出门外，却在楼梯转角看见穿红裙的女人正缓缓上楼，怀里的毛绒熊纽扣眼睛转向她，嘴角咧开熟悉的弧度。
"童儿，妈妈把新玩具带来了。"女人的声音和小雨如出一辙，林夏这才惊觉她们的嗓音一模一样。女人抬起头，左脸爬满烧伤疤痕，右眼球浑浊发白——正是镜中小童缺失的那只眼睛。
林夏转身狂奔，却发现所有出口都变成了镜面。她在无数个自己的倒影中穿梭，每个镜中的"她"都穿着血污的红裙，怀里抱着咧嘴笑的毛绒熊。最终，她撞进玄关的穿衣镜，玻璃如水波般荡漾，将她拽进深沉的黑暗。
三天后，新租客推开37号公寓。穿衣镜前摆着崭新的红裙，毛绒熊端坐在沙发上，纽扣眼睛映着晨光。浴室镜面用血水写着歪扭的童谣："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颗好心脏..."而在镜面深处，两个重叠的身影正在旋转，红裙与黑发交织，分不清谁是镜中人，谁是镜外魂。
每个暴雨夜，枫叶巷的居民都会听见从37号传来的童谣声，混着玻璃碎裂的轻响。有人曾透过窗帘缝隙窥见：镜前站着穿红裙的女人，正对着镜子给怀里的小女孩梳头发，而小女孩手里攥着的，是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