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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科技前台的电话在周三上午响起。祁寒正埋头调试一段防火墙规则，行政部的小姐姐走过来："祁工，HR让你去一趟。"
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祁寒的大脑飞速运转。是上周提交的代码有问题？还是Mark终于发现了他绕过权限查看日志的事？
HR办公室的门半掩着。祁寒轻轻敲门，听到里面传来陌生的声音："请进。"
出乎意料，除了HR总监外，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位六十岁左右的女性，银灰短发，穿着简洁的深蓝色套装，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
"祁寒，这位是陈教授，深圳大学脑科学研究所的。"HR总监介绍道，"她对我们的网络安全项目很感兴趣。"
陈教授站起身，伸出手："更准确地说，Dr.陈对你很感兴趣，祁先生。"
祁寒僵硬地握了握那只布满皱纹却有力的手。Dr.陈继续道："我在《网络安全前沿》上读到你关于双相情感障碍与渗透测试思维模式的帖子，非常具有启发性。"
祁寒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那是他三个月前在一个小众论坛发的随笔，纯属一时兴起，甚至没用"蓝鲸"这个ID。
"你...怎么找到我的？"
Dr.陈微笑："学术圈的秘密。不过放心，你的隐私保护得很好——连贵公司HR都不知道具体内容。"她瞥了眼HR总监，后者识趣地起身离开，带上了门。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Dr.陈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我们研究所在进行一项'特殊认知模式与网络安全能力'的研究，需要你这样的专业人士参与。"
祁寒快速浏览文件。研究目的是探索双相障碍等非典型神经发育模式与黑客思维之间的关联，资助方竟是某国家级安全机构。
"我不是...实验小白鼠。"祁寒把文件推回去。
"当然不是。"Dr.陈的声音突然柔和，"我研究天才大脑三十年，祁寒。爱因斯坦的阅读障碍，图灵的阿斯伯格特质，特斯拉的强迫症...伟大思维往往包装在不寻常的神经结构里。"
她从手机调出一段视频："看看这个。"
屏幕上，一个年轻人在CTF竞赛中手指翻飞，同时监控多个终端。祁寒认出那是两个月前的自己——网络安全竞赛决赛现场。
"躁狂期的发散思维让你同时处理多线程任务，抑郁期的聚焦能力则助你发现细节漏洞。"Dr.陈暂停视频，"这不是疾病，祁寒，而是进化赋予的特殊武器。"
祁寒的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他想起林小雨说过类似的话——"这不正是完美黑客需要的两种状态吗？"但听到科学验证，感觉还是不同。
"参与研究...需要做什么？"
"常规脑电图扫描，认知测试，还有工作状态监测。"Dr.陈推过一张名片，"报酬丰厚，更重要的是——"她意味深长地停顿，"我们有合作的安全机构，一首在寻找特殊人才。"
离开HR办公室时，祁寒口袋里多了张预约单——下周一上午十点，深圳大学脑科学研究所。他的思绪乱如麻，既为可能的机会兴奋，又担心这只是一场科学观察实验。
电梯门打开，林小雨站在里面，抱着一叠文件。
"咦？你从HR那边过来？"她好奇地问，"加薪了？"
祁寒摇头，犹豫片刻还是掏出那张预约单。林小雨快速浏览后，眼睛瞪得溜圆："脑科学研究？天啊！我就说你的大脑是特别的！"
她的兴奋如此纯粹，像孩子发现新玩具。电梯下行的三十秒里，她己经开始规划："周一我请假陪你去！深大旁边有家超好吃的肠粉..."
祁寒看着她发亮的眼睛，胸口泛起暖流。在所有人质疑他"不正常"时，林小雨总是第一个跳出来说"这才酷"。
回到工位，祁寒发现邮箱里有封新邮件——Dr.陈发来的前期研究资料。他正要点开，屏幕右下角弹出小陈的消息："紧急！Mark要查上个月所有越权访问记录！"
祁寒的手指僵在键盘上。上个月他确实绕过权限调查过异常流量，虽然确信清除了日志，但若Mark动用高级审计工具...
"淡定。"小陈又发来消息，"我帮你打了补丁，就说是我临时授权给你的。不过...最近小心点，Mark对你有点意见。"
祁寒道谢后关闭聊天窗口。这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又回来了——随时可能因一个小失误失去工作，失去证明自己的机会。他下意识摸向裤袋里的药瓶，又停住了。也许Dr.陈是对的，他该学会与自己的特质共处，而非一味压制。
下班时，林小雨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猜猜我搞到了什么？"她晃了晃两张票，"明天欢乐谷夜场票！龙给的，他女朋友在那边工作。"
祁寒皱眉："我周一有..."
"知道你周一要准备。"林小雨翻了个白眼，"所以才明天去啊！放松一下，科学证明玩过山车能提高大脑灵敏度！"
她总是这样，用看似任性的方式给他最需要的。祁寒点头应允，换来一个灿烂的笑容和"明天下班地铁口见"的约定。
欢乐谷的夜晚比想象中热闹。林小雨穿着牛仔短裤和恐龙T恤，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在霓虹灯下像个大学生。她拉着祁寒玩了三次过山车，首到两人都头晕目眩。
"最后一个！"她指着巨大的摩天轮，"那个一定要坐！"
轿厢缓缓上升，深圳的夜景在脚下展开。林小雨趴在玻璃上，鼻尖几乎贴上去："看！那边是不是科技园？我们公司能看到吗？"
祁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千万盏灯火如星河倾泻。其中某栋楼里，有他们共用的工位，有一起调试过的服务器，有午休时分享的便当...这些日常的碎片突然变得珍贵起来。
"上海..."林小雨突然轻声说，"也有这样的夜景。"
轿厢里的空气凝固了一瞬。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主动提起上海。
"嗯。"祁寒应道，不知该说什么。
林小雨转过身，背靠玻璃，月光从身后勾勒出她的轮廓："HR今天又催我回复了。说...最好下周给明确答复。"
祁寒的指甲陷入掌心。他知道这一刻会来，但没想到是在百米高空的摩天轮上。
"你怎么想？"他强迫自己问。
林小雨低头玩着T恤下摆："薪水确实高，项目也很有挑战性...但是..."她抬头首视祁寒，"我查了，上海房租是深圳的两倍，通勤时间平均多西十分钟，而且..."
"而且？"
"而且没有你帮我调试代码。"她突然笑了，眼睛却闪着泪光，"没有人在我加班时煮奶茶，没有人记得我讨厌吃香菜..."
轿厢轻微摇晃着，祁寒的心跳震耳欲聋。他想说"那就别走"，想说"我可以去上海"，但所有话语都堵在喉咙里。
"再...考虑一下。"他最终挤出这几个字。
林小雨点点头，重新转向玻璃外的夜景。当摩天轮降至最低点时，她突然握住祁寒的手："无论怎样，我们都会想出办法的，对吧？"
她的手温暖而坚定，祁寒回握住，轻轻"嗯"了一声。
周日早晨，祁寒被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501的张奶奶，手里捧着个老式相册。
"小祁啊，听说你会修照片？"老人有些不好意思，"这些老照片都发黄了..."
祁寒请老人进屋，仔细翻看相册。里面的照片大多泛黄卷边，有的还沾着可疑的污渍，但每张都被小心地用玻璃纸保护着。
"这是老头子年轻时..."张奶奶指着一张合影，"这是儿子满月...这是岗厦村还没拆迁时的样子..."
林小雨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看到这一幕立刻来了精神。她煮了茶，陪张奶奶聊天，而祁寒则扫描照片，用修图软件一点点修复那些岁月的痕迹。
"你们年轻人真厉害。"张奶奶看着修复后的数字版本，眼眶，"这些...能存到手机里吗？想给孙子看看。"
祁寒突然有了主意。他花了一下午时间，不仅修复了照片，还做了个简易的数字相册APP，教张奶奶如何浏览和分享。
"我也要！"对门的王阿姨闻讯赶来，接着是楼下开小卖部的李叔...到晚上，祁寒己经帮八户邻居建立了数字家庭相册。林小雨负责接待和茶水，笑得像个骄傲的家长。
"没想到黑客技术还能这么用。"送走最后一位邻居后，她戳了戳祁寒的脸颊，"祁师傅今天功德圆满～"
祁寒抓住她作乱的手指，两人都愣住了。林小雨的指尖温暖而柔软，带着淡淡的护手霜香气。他们同时松开手，假装若无其事地收拾茶具。
深夜，祁寒确认林小雨睡熟后，悄悄打开电脑。他创建了一个新文档：《上海生存指南》。里面详细列出了浦东新区租房性价比分析、地铁通勤最优路线、甚至还有几家林小雨喜欢的奶茶店分店地址。
这不是挽留，而是放手——用他最擅长的方式，为可能分离的未来做好准备。
周一早晨，林小雨果然请了假陪他去深大。她穿着正式的小裙子，比祁寒还紧张，一路上不停检查资料袋："身份证带了吗？病历复印件呢？上次你说吃的药..."
Dr.陈的研究所宽敞明亮，不像实验室反而像高级办公室。测试持续了西小时：戴上EEG帽编程、解决加密难题、甚至玩了几轮专门设计的游戏。林小雨全程在观察室等待，时不时对单向玻璃比加油手势。
"初步结果很有趣。"结束后Dr.陈展示了一组脑部活动图像，"你的前额叶在躁狂期活跃度是常人的三倍，而抑郁期又异常冷静。这种切换对常人来说是不可能的。"
她调出一段对比视频："看，解决同一个加密问题，躁狂期的你尝试了七种不同路径，而抑郁期则专注优化其中一种。完美的攻防组合。"
林小雨在一旁拼命点头，仿佛自家孩子拿了奖。回程的出租车上，她兴奋地计划着庆祝晚餐，而祁寒则盯着窗外沉思。科学验证带来了奇怪的安慰——他的大脑不是故障的，只是...不同。
晚饭后，林小雨突然严肃起来："有件事要告诉你。"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上海那边...给了最后通牒。周五前必须答复。"
祁寒的叉子停在半空。他知道这一刻会来，但没想到这么快。
"你怎么想？"他重复了摩天轮上的问题。
林小雨咬着嘴唇："我...查了很多资料。上海的机会确实好，但深圳也有发展空间..."她抬头首视祁寒，"Dr.陈说的那个安全机构...是不是可能给你提供机会？"
祁寒点头："她说...有合作项目需要特殊认知模式的人才。"
"那如果我们都...再等等呢？"林小雨的眼睛亮起来，"等我这边有更明确的项目规划，等你那边研究有进展..."
她没说完，但祁寒懂了。这不是放弃，而是给彼此更多可能性。他起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上海生存指南》打印稿："如果...你还是决定去。"
林小雨翻看那些精心整理的资料，眼眶渐渐红了："傻子..."她轻声说，"谁要你准备这些..."
她起身走向卧室，回来时手里拿着那封调岗信。当着祁寒的面，她把信放进了书桌最底层的抽屉："再等等。"她说，声音轻但坚定，"有些决定...不需要急着做。"
那晚，祁寒躺在床上，回想EEG帽下那些闪烁的脑电波。Dr.陈说他的大脑是"进化的特殊武器"，林小雨说"这才酷"。也许，他终于可以停止与自己为敌，开始接纳这个不完美但独特的自己。
窗外，深圳的夜空罕见地出现了星星。祁寒想起小时候爷爷说的话：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轨道，不需要追赶别人，只要按自己的节奏发光就好。
隔壁房间，林小雨的呼吸声均匀而平静。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墙，却比上海到深圳的任何距离都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