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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出去。”滨田敬吾突然开口说道，待指挥部里其他军官退出后，他忽然抓住武藤和誠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武藤和誠吃痛却不敢抽手，只见滨田布满血丝的眼睛首勾勾盯着他：“武藤君，你知道这次我们损失了多少吗？”
未等回答便自问自答：“一个刚补充兵员的大队，横山翼也玉碎，联队将近三分之一......”每个词都像刀子在割自己喉咙。
滨田敬吾又突然松开手，从抽屉取出半瓶清酒，倒了两杯，并且把一杯递给了武藤和誠。
“华北方面军司令部会怎么看待我们？”滨田敬吾突然将酒泼在墙上，玻璃杯砸得粉碎，“他们会说滨田联队是废物！是帝国陆军之耻！”
歇斯底里的吼声惊飞了窗外乌鸦。
武藤和誠后背渗出冷汗。他见过滨田暴怒的样子，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像条被逼入绝境的疯狗。
“联队长......”
“听我说完！”滨田敬吾猛地拽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陈年刀疤，“昭和七年沪市，我带着小队突破支那军三道防线，那时候哪怕肠子流出来，我都用绑腿扎住继续冲锋！”
他手指抠进疤痕里，鲜血顺着胸膛流下，“可现在呢？我居然被个农民出身的八路军耍得团团转！”
武藤和誠看着癫狂的上司，突然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缩。
果然，滨田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会切腹。”滨田敬吾的声音忽然平静得可怕，“但联队不能跟着我陪葬。”
他抓起武藤和誠的佩刀，“你比我强，你能抓住那个张昭。”
刀鞘冰冷的触感让武藤和誠心跳加速。三个月前他还是少佐，如今竟要接手联队？
野心像毒蛇般窜上心头，但脸上却露出惶恐：“联队长！您这是......”
“别装模作样了。”滨田敬吾冷笑，“不要说你没有想过坐我的位置，我希望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打了几次败仗就不敢了！”
看着武藤和誠瞬间惨白的脸，他竟笑起来：“这才对，够无耻才能当联队长。”
“我会推荐你接任。”滨田敬吾将佩刀推回武藤和誠怀中，“条件是保住联队旗——如果番号被取消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武藤和誠知道这面绣着“第X”二字的联队旗意味着什么。
在鬼子传统中，军旗丢失比全军覆没更耻辱。
他缓缓跪坐，额头抵住刀鞘：“我以武藤家名起誓，必亲手斩下张昭首级。”
滨田敬吾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突然狂笑：“好！好！”
笑声戛然而止，“去准备吧，我要给筱冢司令官写战报了。”
煤油灯芯噼啪爆响，滨田敬吾的钢笔在电报纸上划出深深墨痕：
华北方面军第一军司令官筱冢义男阁下钧鉴：
职部奉命扫荡和顺地区八路军，因判断失误致横山大队遭敌河湟团主力围歼。武藤大队虽奋勇作战，然敌军狡诈，以疑兵之计拖延我主力驰援......
写到此处，滨田敬吾的钢笔尖戳破了纸张。他深吸口气，继续写道：
此战之败，全系职一人之过。武藤少佐临危不惧，于河凉山独抗八路军两团合击，毙伤敌军逾五百，保全联队主力撤回。若司令部念其战功，请考虑由武藤和誠接任联队长职......
滨田敬吾颤抖着签下名字，唤来通讯兵：“立即发往太原，不得有误！”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难熬。
滨田敬吾跪在指挥部内间，己经换上干净的衬衣。
军刀横放在白绢上，刀刃映出他扭曲的脸。
“张昭......”他喃喃念着这个噩梦般的名字，眼前浮现出黑松岭的惨状、老鹰峡的崩塌、河凉山的溃败。
耻辱感像毒液侵蚀内脏，比切腹刀更痛。
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纸时，滨田解开衣襟，露出苍白的腹部。
军刀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军校毕业时，教官说的话：“武士的肚子，是最诚实的记事本。”
“噗嗤——”刀尖刺入的闷响伴随着滨田敬吾的闷哼。
他双手握刀，用尽最后的力气横向划开。
肠子涌出的瞬间，他想起沪市那道伤口——当时流的血，原来都是为了今天准备的。
“联队长！太原回电！”传令兵的喊声惊醒了假寐的武藤和誠。
他揉着太阳穴接过电报，筱冢义男凌厉的字迹跃入眼帘：
滨田联队战败辱国，着即解除滨田敬吾一切职务，押送军事法庭......
武藤和誠的指尖发凉。
他快步走向滨田的房间，敲门无人应答。不祥的预感让他猛地拉开门——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滨田敬吾以标准切腹姿势跪在房间中央，军刀插在腹中，身下积满黑红的血。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居然用最后的力气，在血泊中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旗。
武藤和誠踉跄跪倒。晨光透过窗纸照在滨田青灰的脸上，那圆睁的眼睛仿佛在说：该你了。
“联队长......”武藤伸手阖上滨田的眼皮，却发现尸体早己僵硬。
他转向门口惊恐的卫兵，声音冷静得自己都害怕：“滨田大佐昨夜突发恶疾殉职。准备殡葬仪式，全军戴孝。”
当武藤和誠起身时，一枚带血的星星从滨田敬吾衣领掉落。
他悄悄踩住，等所有人退出后，才弯腰捡起这枚沾着前任鲜血的军衔章。
“张昭......”武藤和誠将星章攥得咯吱作响，望向河湟团所在的方向，“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对于滨田敬吾的请求，筱冢义男一开始并不打算采纳，他己经不相信滨田联队的任何人了……
只不过，在得知滨田敬吾己经自尽了，而且，由于滨田联队的名声太臭，其他人根本不愿意去。
筱冢义男只能做个顺水人情，让武藤和誠接替滨田敬吾的位置，只不过，筱冢义男警告武藤和誠。
要是在半年时间内，自己还看不到任何成果，那他就去找自己的老领导。
武藤和誠战战兢兢的接过任命，他第一次感觉升官以后，屁股根本坐不下去，因为这位置实在是太烫了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