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烈日高悬,江东的战火刚刚熄灭,孙府却依旧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
孙策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眉头紧锁。午膳早已送上,可他一口未动,目光停留在桌上的酒盏,思绪却早已飘远。
他在等消息——等关于周瑜的消息。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府内的寂静,一名随从慌张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激动地单膝跪下,语气急促:
“孙将军!成……成了!周都督与黄将军今早在城西与城南大败魏军!曹贼如丧家之犬,狼狈逃窜,估计已经逃回了许都老巢!”
孙策闻言,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眼中闪烁着难掩的狂喜,猛然大笑:“哈哈哈哈!天佑我江东!天佑我孙策!”
然而,随从的神色却犹豫了一瞬,仿佛还有什么话未说出口。孙策察觉到了,脸色微沉,盯着随从,语气不容置疑:
“可……还有什么?”
随从咬咬牙,声音低了几分:“将军……可……周都督和黄将军都受了伤……”
话音未落,孙策的笑容瞬间收敛,面色一沉:“什么?公瑾受伤了?”
随从低头:“是……周都督的伤势较重,黄将军只是皮外伤……”
孙策再无半点犹豫,大手一挥,怒喝道:
“快!备马!周府!”
此刻,周府卧房内,周瑜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唇色微微发紫,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头,显然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的右肩处缠着厚厚的绷带,鲜血已经渗透,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草味。
房内,几个郎中来回穿梭,一盆又一盆浸染鲜血的水被端了出去,空气中弥漫着消毒的药香与血腥味交织的苦涩气息。
一名老郎中小心翼翼地解开周瑜肩头的绷带,露出了触目惊心的伤口——那箭伤不算很深,却隐隐发黑,周围的皮肤已开始泛起青紫色。
老郎中拿起银针,深吸一口气:“都督,老夫现在要上药,得罪了!”
周瑜紧闭双眼,眉头紧皱,冷汗顺着脸颊滚落,显然疼痛难忍,但他强忍着一声未吭,双拳死死攥紧。
突然,房门被人猛地推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公瑾!”
孙策大步冲入,见到周瑜苍白的面容,目光瞬间沉了下来,语气焦急:“公瑾的伤势如何?”
老郎中叹了口气,拱手道:“将军,都督中了箭,伤口虽不深,但……”
孙策双眼微眯,语气阴沉:“但什么?”
老郎中犹豫了一瞬,低声道:“此箭……有毒。”
“什么?!”
孙策的瞳孔猛地一缩,拳头攥得咯吱作响,怒火在胸腔中燃烧,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酒盏瞬间翻倒,烈酒洒落一地。
“曹操那狗贼,果然阴险至极!”
他转头,厉声喝道:“我不管你们使什么方法,务必让公瑾康复,去,把本将军的贴身医师叫来!带上最好的解毒药!”
老郎中连忙摆手:“孙将军请息怒,都督的伤口虽中毒,但老夫已用药暂时压制,只需静养几日,辅以解毒汤药,便可无碍。只是……都督失血过多,身子虚弱,短时间内恐难恢复如常。”
孙策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但眼中的怒意仍未消散,转头看向床上的周瑜。
周瑜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孙策如此焦急,不禁轻轻笑了笑,声音虚弱但仍带着几分调侃:“无妨……不过是小伤……伯符莫要小题大做……”
孙策皱眉,语气不善:“小伤?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连说话都这么虚弱,还说无妨?”
周瑜轻轻吐了口气,闭上眼睛,低声问道:“黄将军如何?”
孙策叹了口气,语气稍稍缓和:“你放心,黄将军只是皮外伤,已经派人去探望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养伤!”
周瑜闻言,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欣慰,轻声道:“恭喜孙将军……此次击退魏军,不仅大伤曹操的势力……也让刘曹联盟……再无可能……”
孙策点点头,眼神中透出几分自豪:“不错,公瑾你辛苦了。此战之后,曹操短时间内必然不会再对江东有所行动。”
说到这里,孙策脸色一正,语气带着几分兄长般的关切与不容置疑的霸道:“听好了,我只给你十日时间!你必须完好无损地站到我面前,陪我喝酒,跟我畅聊天下!”
周瑜忍不住轻笑一声,缓缓闭上眼睛,低声道:“遵命。中秋......公瑾我还有要事要办。”
孙策满意地点点头,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周瑜一眼,见他已经闭目养神,终于放下心来,转身离去,不再打扰。
房中,微风拂过,窗外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床榻上,周瑜的脸色仍然苍白,却带着一抹安然的笑意。
此刻,江东城依旧繁忙如往日,街市熙熙攘攘,贩夫走卒来往不停,炊烟袅袅升起,各家酒肆与茶馆人满为患。今日的江东城,却比往日更加热闹,可一场突如其来的议论风潮席卷了整座城池。
“听说了吗?今早魏军大举入侵,竟然差点攻破城池!”
“可不是么?多亏了周都督和黄将军,率军迎战,竟然击退了曹操!天佑我江东!”
“听说周都督身受重伤,如今还不知如何了呢……”
“哎,这些年江东何曾有过这等大战?若不是周都督拼死守城,怕是我们这些老百姓都要流离失所了!”
“没错!周都督,真是江东的守护神啊!”
酒馆中、街角处,甚至连江边的船夫们都在热议此战,百姓们从震惊到感激,言辞中满是对周瑜和黄盖的敬佩。可在这表面的祥和之下,江东高门贵族们却无不暗自警惕,他们比普通百姓更清楚,魏军既然来了一次,就绝不会轻易罢休。
乔府的气氛格外沉重,门口多了数倍侍卫,甲胄森然,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府内,大乔站在回廊下,远远地望着紧闭的府门,眉头微蹙,心中不安。她虽然未曾听闻详细战报,但也察觉到事态的严峻。而此刻,身旁的仆人们脚步匆匆,府中仿佛陷入了一种紧张而低沉的气氛。
而另一侧,小乔正坐在闺房内,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床头悬挂的一枚青色玉佩,目光呆滞,整个人出神地望着它,仿佛透过这块玉佩,便能看见那个人的身影。她自从得到这玉佩后,日日不离身边,如今,她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老爷回府了!”
门口传来仆人们的通报声,乔府的下人们连忙迎了上去。乔公大步迈入府中,身后还跟着神色凝重的陈员外。乔公环顾四周,见大乔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沉声问道:“我这两日不在,你们姐妹二人可有受惊?”
大乔见状,连忙上前扶着父亲坐下,语气温和而关切:“父亲,我们都无事。只是……父亲为何如此问?”
乔公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说道:“今早,吴军与魏军在江东边境交战,我军虽大胜,击退了曹贼,但也死伤惨重……”
“什么?!”
大乔一惊,眉心紧蹙,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乔公沉沉地叹息一声,目光中透着忧虑,缓缓说道:“更糟糕的是,听说周都督受了重伤,如今仍不知安危……”
大乔闻言,神色顿时紧张起来:“怎会如此?江东……竟发生了这般大事?可我昨日还见孙公子,他神色从容,并未提及战事……”
乔公微微摇头:“你们毕竟是深闺女子,听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只是,如今江东刚刚经历生死一线,外人或许仍不知晓实情,但我等心知肚明,恐怕魏军不会善罢甘休。”
大乔沉默,抿了抿嘴唇,心绪难平。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小乔的闺房方向,心中暗想:“妹妹尚未得知此事,若她知晓周都督受伤,定会焦急万分……该如何告诉她?”
这时,大乔又扭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员外,轻声问道:“陈伯父,陈小姐那边情况如何?”
陈员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深深的愧疚和无奈,轻叹道:“刘侍卫至今未醒,芳儿自赵府回去后,便整日守在房内,不吃不喝,寸步不离。我劝了她许久,甚至今日本欲带她来乔府找你们姐妹二人散心,她却一句话也未说,只是摇头……哎,这孩子,固执得很啊。”
陈员外说到最后,满眼担忧,语气里透着几分悔意。
大乔轻轻点头,柔声安慰道:“陈伯父且宽心,明日,我便带妹妹一同前去看望陈小姐,也许,她看到我们,心情便会稍稍好些。”
陈员外感激地点点头:“如此,便多谢你们姐妹了。”
随后,大乔深吸一口气,往小乔闺房走去,
大乔走进小乔的房间时,正见妹妹仍呆呆地望着那枚青色玉佩出神。她轻轻走上前,温柔地将手放在小乔的肩膀上,语气带着安抚:“陈小姐这两日心情不好,明日随姐姐去看看她,好不好?”
小乔微微一怔,听到大乔的话,回过神来,忽然站起身来,目光带着一丝急切:“不,姐姐,你我现在就出发!明日……周公子答应了要来。”
说完,她便开始收拾东西,动作有些慌乱,似乎迫不及待要离开。
可大乔忽然伸手拦住了她,轻声道:“不必了……周公子……这几日怕是要养伤。”
小乔手中的动作一滞,愣愣地看着姐姐,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姐姐……你说什么?”
大乔缓缓道:“这两日,江东发生了太多事,战场上刀枪无眼……周公子……受了伤,不过,妹妹放心,孙公子已派人去探望,他并无性命之忧……”
话音未落,小乔的泪珠便滚落下来,双手颤抖地攥紧了裙角,眼中满是心疼和不安,哽咽道:“他……受伤了……”
她猛地扑进大乔怀里,痛哭失声,声音颤抖:“姐姐,我求你……告诉孙将军,让我去看看他……我求你……”
大乔抚摸着小乔的后背,心中一片苦涩,轻轻叹息,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担心妹妹的名誉,也担心外界的流言蜚语,可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妹妹,她的心又怎能狠得下?
她紧紧抱住小乔,低声道:“别急,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