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可疑

犹豫了很久之后，莫里斯才草拟了一条打招呼的无线电通讯。

因为他不确定对方是什么底细，帝国的宪章船长们会运送一切物资，矿石，食物，武器，工业设备。

还有审判官。

正常来说当然是不会遇到审判官的，整个朦胧星域才几个审判官。

可是莫里斯自从穿越到现在，运气一直在褒贬不一和多半差评之间震荡。

尤其是……

他心惊胆战地看了眼乔林，少年正在对付杯中的无酒精饮料。

有这么个奸奇信徒跟在身边，哪天运气差评如潮了都很正常，小心谨慎总无大错，高死亡惩罚令黄昏服务器的老鸟全都蜕变为苟大户，莫里斯对风险控制有着深刻的认知。

一般人应该发现不了羽管笔号上的问题，但国教、审判庭之类的专业人士肯定能看出这是一支由混沌星际战士率领的基因窃取者教派。

然而他并没有太多选择，撞上专业人士的概率顶多就5%，但继续在蛮荒星域飘着，饿死的概率是100%。

莫里斯按下了发送按钮，让信号朝整个恒星系广播。

希望对方的舰载通讯阵列能接收到信号，要是他们已经进入了亚空间，这轮广播将如泥牛入海。

忐忑不安的等了两分钟之后，沉思者们开始躁动，显然是有回应了。

“致真理之杖的死亡天使们。”

“本船队十分荣幸贵方的护航邀请。”

“船队将在临近巨行星的曼德维尔点静候阁下前来。”

“发送方：”

“+++每日一思+++”

“胜利无需辩解，失败不被允许。”

星际战士战团的职责并不包含“为商船队护航”这一条，但路上遇到易受攻击的己方商船，顺路护送一程也是很正常的。

毕竟归根结底，星际战士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都是帝国人民的子弟兵，吃的用的哪样不是平民所产？

而国家机器又依赖于商船队在各个行星之间运输原料和成品，尽管国营商船队和宪章商人们不及行商浪人那样地位显赫，也不如帝国海军威风，但帝国超过九成的亚空间飞船都在商船队手中，他们才是这个星际帝国的根脉。

商船队的最高代表“宪章船长总发言人”，可以争取泰拉至高领主会议的三个流动席位之一，而那是这个政权的最高权柄，法理上除了长眠于黄金王座上的皇帝本人之外，只有另外十一位至高领主能与之相比。

莫里斯向对方发出护航邀请，短时间内不会得到什么好处，无非是结个善缘，但到了目的地之后，说不定能从他们手上匀点靠得住的船员。

宪章船长们的手下在训练上不能和帝国海军的水兵相比，那也比招募农夫和巢都黑帮从头训练来得靠谱。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航行，羽管笔号以巡航速度慢慢来到那颗淡蓝色巨行星的远地轨道。

十七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已经环绕着行星运转，吨位最大的重型运输船排在船队最前面，毫无疑问是船队的领舰，在她身后，五条塔拉斯级货船排列成松散的线，最后则是一群武装商船。

这支看起来陈旧不堪的商船队由两艘大刀级护卫舰看守，如此薄弱的护航兵力只能抵挡最低限度的海盗攻击，任何一支稍有规模的劫掠船队都能团灭它们。

然而帝国的现状便是如此，海军根本派不出更多的兵力来为商船队护航，许多商人甚至不得不在没有任何战舰保护的情况下，冒险穿过危机重重的冲突地带。

羽管笔号小心地从船队后方接近，而对方也让大刀级一左一右展开，背部的两座炎火热熔炮虽没有直接指向羽管笔号，炮口也在伺服机构驱动下来回摆动。

双方都在戒备着对方。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莫里斯，他发起了直接通讯请求，商船队在迟疑了一会儿后，接入了递来的视频信号。

阿斯塔特端坐于指挥王座之上，让负责摄影的伺服颅骨，把头上戴着的mkvii型天鹰头盔全部收入视频画面。

与此同时，一位身穿类似帝国海军制服，戴着大檐帽的中年人出现在莫里斯面前的crt显示器中。

尽管画质很差，满是抖动和雪花，仍然掩盖不住这位船长的非凡气度，他的花白络腮胡子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神坚毅，好像有光。

“很荣幸能和阿斯塔特们同行，鄙人是这支商船队的负责人，赫斯特?哈兰。”

“赫斯特阁下。”

莫里斯向他微微点头致意，头盔上整合了通讯器的呼吸栅格遮挡住他的表情，而任何人都无法透过光学成像系统，看到他隐藏于镜片和镜头后方的眼神。

为了避免被人从神情中读出“这小子和混沌四神有超友谊关系”，莫里斯带上了自己的头盔，并穿上了那身损坏的盔甲。

在凡人的想象中，阿斯塔特总是无时无刻都穿着那身全封闭盔甲，无论是睡觉还是上厕所都不会脱下，以如此形象示人并不会显得突兀，反而能打消外人的疑虑。

赫斯特愣了一下，道：“大人，我们潘诺尼亚节区的习俗，是姓氏在前，所以赫斯特是鄙人的家族名。”

你的名字是西方的，姓名顺序却是东方式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幸好莫里斯带了头盔，不然船长将成为潘诺尼亚节区第一位欣赏到阿斯塔特翻白眼的凡人。

指挥王座前的单色crt显示器只能显示黄黑二色，头盔的左护目镜片已经摔裂了，不知道对方的显示设备能不能看到他护目镜中的红光。头盔的光学组件是和使用者的瞳孔联动的，通过分析光学组件的光线，说不定会被发现些许端倪。

伺服颅骨稍稍退远了些，将阿斯塔特的上身都呈现在镜头中，对方应该能看到刚刚修补过的胸甲。

他的右手盔甲已经修复如初，但臂甲之下的电磁肌肉束和连接线超出了他的修理能力，只能一直搭在王座扶手上。

因为在设计时只考虑过星际战士中的猛男只穿盔甲，不戴头盔作战的情况，应该不会有傻子只戴头盔，却不着盔甲，大多数头盔是没法脱离盔甲独立工作的，因此在动力背包损坏后，头盔需要靠隐藏在机械王座下的线缆驱动。

倒是磁力靴有独立的内置电源，粗壮的胫甲之下空间充裕，足以容纳电池阵列。

“那么哈兰阁下。”莫里斯立马改口，“不知道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哈兰直截了当的回答：“大人，船队的目的地是巢都世界伊戈尔，我们受星区总督之委托，向当地运输当地急需的物资，大概还有十七次跳跃就能抵达。”

“我姑且问一句，运的是什么货物？”

如果是犀牛运兵车、兰德掠袭者之类的宝贝，那见者有份，我先征用两辆。

哈兰支吾了两声：“是，是成品谷物和药物。”

莫里斯愣住了，他沉默了整整五百毫秒。

这人绝逼有问题！

人类帝国的每一个巢都世界，都是重要的人力池，各个星区数以亿计的帝国卫队，必须依托巢都的海量人口才能组建和维持。

像这样的世界是很难自持的，人口千亿起步的巢都世界几乎都耗尽了行星当地的资源，能源、食物之类的大宗物资都要靠外界输入，因此帝国通常会在靠近巢都的地方规划数个农业世界，为巢都提供粮食。

经历十七次亚空间跳跃来运输食物，路上的延迟时间可能要一两年，消耗的燃料和其他成本更是无法计量的天文数字。

什么粮食从十七跳外运进来还有利润的。

至于药物，人类帝国历来不把人当人，顶多是商船捎带几百吨药物卖给贵族和富豪们，怎么可能装一船运过去。

运气这么好，遇上走私犯了？

那不得狠狠敲诈一笔，黑吃黑可是来钱最快的门路。

“希望这次旅程一切顺利。”

说完，莫里斯无情地掐掉了通讯，阿斯塔特大多不喜欢用社交辞令和客套话发表长篇大论，说话做事都雷厉风行。

羽管笔号缓缓与船队交汇，与重型运输舰并驾航行，莫里斯让舍勒替他去联系护航事宜，自己跳下了指挥王座，回到舱室中。

他脱掉沉重的动力甲，换上了一件海兵队穿的甲壳装甲，对于阿斯塔特来说，这种只能保护胸腹和肩部的塑钢装甲毫无防护能力可言，最多挡挡弹片，但聊胜于无。

然后他披上灰褐色的披风，低可见度迷彩和防火毯内衬可以有效阻断可见光和红外信号。

莫里斯往兜里揣了把伐木手枪，走上已经完成热机的太空梭。

这类民用太空梭没有任何登舰能力，只能在友舰、友好星港之间来回，毫无战术价值，因此叛军当初没有将它抢走。

太空梭的副驾和乘客座上，乔林和四名船员已经准备就绪，莫里斯跳进了驾驶座，打开无线电通讯。

“我们是羽管笔号的冷凝器家族，船上虚空盾的冷凝管清洁器不够用了，能不能借我们点？用完就还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