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攥着口袋里那张字迹模糊的纸条,指腹反复着最后一行——【比奇堡早就不存在】。咸腥的海风裹着劣质香精的甜味扑在脸上,眼前的珊瑚礁像被泡发的塑料泡沫,鲜艳得快要滴下颜料。
“夏秋!这边这边!”
海绵宝宝的声音像卡壳的玩具,你猛地转头,看见那个黄色方块正站在菠萝屋前朝你挥手。他的笑容裂得太大,嘴角几乎扯到了天灵盖,洞洞眼里嵌着的不是海绵孔隙,而是几粒灰黑色的砂砾,随着他的动作簌簌往下掉。
“今天天气正好,我们去抓水母吧!”他蹦过来时,身体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像是干透的泡沫板在摩擦。你盯着他胸前那个歪歪扭扭的红色领带,那分明是用某种粘稠的、半干的红色物质涂上去的,边缘还在微微蠕动。
“海绵宝宝不是海绵宝宝。”纸条上的字像针一样扎进太阳穴。你扯出个僵硬的笑:“不了,我有点晕海。”
“晕海?”他歪过头,眼睛突然变成了两个黑洞,“在比奇堡怎么会晕海呢?好奇怪哦。”
这时,一块粉色的东西从旁边的石头后滚了出来,是派大星。他的裤子沾着墨绿色的黏液,呆滞地盯着你,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弧度:“夏秋,他在骗你。”
你心脏骤停。规则第二条——【不要相信派大星】。
“派大星你胡说什么!”海绵宝宝猛地转头,黑洞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猩红,“我怎么会骗朋友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你耳膜发疼,“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就像我和派大星一样!”
派大星突然咧开嘴,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尖牙:“最好的朋友……就该永远留在这里。”他慢慢朝你挪动,每动一下,脚下就渗出一滩深褐色的水渍,“你看,珊迪早就留下了,蟹老板也留下了,他们都很开心呢。”
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蟹堡王的窗户里,一个红色的身影僵硬地站在收银台后,那分明是蟹老板的轮廓,但他的眼睛是两个白色的圆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而旁边的树屋里,隐约有个黄色的东西挂在天花板上,像块被风干的海绵。
“比奇堡早就不存在了。”你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转身想跑,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了原地。低头一看,沙滩上的沙子不知何时变成了湿漉漉的黑色淤泥,正顺着脚踝往上爬。
“你要去哪儿呀?”海绵宝宝挡在你面前,身体开始不规则地膨胀,黄色的“皮肤”下鼓起一个个包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我们还要一起做蟹黄堡呢,用最新鲜的……材料。”
派大星的手搭在了你的肩膀上,冰凉黏腻的触感让你浑身发颤。他凑到你耳边,用一种黏糊糊的声音说:“别信他,他昨天还把章鱼哥的触手当成水母网了呢。”
你猛地甩开他的手,却看见他的手腕处裂开一道缝,里面涌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小颗粒,像极了海绵宝宝洞洞里掉出来的砂砾。
远处的海面开始翻涌,不是蓝色,而是浑浊的灰黑色,像是被搅混的墨汁。那些原本色彩鲜亮的珊瑚礁在海水中慢慢溶解,露出底下嶙峋的、白骨般的礁石。
海绵宝宝的笑容彻底凝固了,他的脸像融化的蜡一样往下淌:“你发现了……对不对?”
派大星突然发出刺耳的尖笑:“她发现了!所有人都会发现的!然后变成我们的一部分!”
你终于挣脱了淤泥的束缚,疯了似的朝相反的方向跑。身后传来“噗叽”一声闷响,像是某种东西破裂的声音,紧接着是派大星越来越近的、拖沓的脚步声。
口袋里的纸条变得滚烫,你一边跑一边摸出来,发现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新的血字:
【他知道你在想什么,别回头——】
海风突然变得刺骨,你眼角的余光瞥见,所有的建筑都在融化,蟹堡王、章鱼哥的房子、甚至那座菠萝屋,都变成了一滩滩蠕动的、散发着腥臭味的烂泥。而天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死灰色。
比奇堡早就不存在了。
这里只是一个用腐烂物堆砌的、模仿着过去的坟墓。
而你,是今天新来的祭品。
脚踝被淤泥里的东西狠狠攥住时,你听见了指甲刮擦骨头的脆响。低头看去,半截腐烂的手臂正从黑泥里拱出来,皮肤像泡发的纸一样剥落,露出森白的指骨——那分明是珊迪的牛仔靴,靴筒里塞满了蠕动的白色蛆虫,正顺着靴口往外涌。
“抓住她!”海绵宝宝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在拉软骨,你猛地回头,看见他的身体正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扭曲着,黄色的“皮肤”皲裂开来,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类似肌肉纤维的组织,那些组织里嵌着无数细小的眼睛,正密密麻麻地盯着你。他胸前的红色领带早己融化,变成一道流淌的血痕,顺着方块边缘滴落在地,每一滴都在沙滩上烫出一个冒烟的小洞。
派大星的速度快得惊人,他那张呆滞的脸此刻像被水泡发的肉馅,五官都在往下垮塌,露出的尖牙上挂着一缕缕暗红色的肉丝。“跑不掉的……”他说话时,嘴里掉出半块带着牙齿的碎骨,“珊迪的宇航服破了个洞,她挣扎了好久呢……最后我们把她的‘零件’拼成了水母网。”他突然指向你的身后,“你看,她在跟你打招呼哦。”
你头皮炸开,猛地回头——一张被钉在珊瑚礁上的脸正对着你“笑”。那是珊迪的脸,双眼的位置是两个黑洞,里面塞满了黏糊糊的海藻,而她的身体……被拆成了好几块,像积木一样散落在礁石周围,露出的腹腔里没有内脏,只有密密麻麻、正在蠕动的黑色小螃蟹。
“啊——!”你尖叫着抬脚猛踹,淤泥里的手臂被你踹断,断裂处喷出一股腥臭的墨绿色液体,溅在你小腿上,瞬间腐蚀出几个冒烟的血洞。剧痛让你几乎瘫倒,但求生的本能逼着你往前扑。
“蟹黄堡的秘方……是用新鲜的‘肉饼’做的哦。”海绵宝宝的声音就在耳边,你惊恐地发现他不知何时己经到了面前,他那个方块身体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里面不是海绵组织,而是一个蠕动着的、布满倒刺的肉腔,“你看,蟹老板的‘钳子’还在里面呢。”他说着,从肉腔里吐出一只断钳,钳尖还挂着半块带血的蟹黄堡面包。
派大星突然扑了上来,他那只腐烂的手死死按住你的肩膀,指甲首接嵌进了你的皮肉里。“留下来陪我们吧……”他咧开嘴,口腔深处传来海浪般的轰鸣,“你看,章鱼哥的触手多漂亮,我们把它做成了跳绳,每天都在玩呢。”
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海面上漂浮着几根灰紫色的触手,每根触手上都布满了牙齿状的吸盘,它们正随着波浪轻轻摆动,像是在招手。而触手旁边,是一顶破烂的厨师帽,帽子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比奇堡……早就变成我们的‘家’了。”海绵宝宝的肉腔里发出咀嚼的声音,“新来的‘朋友’,要先‘处理’一下才能住进来哦。”他猛地朝你扑来,那个布满倒刺的肉腔张开着,里面隐约能看见无数双绝望的眼睛在转动。
千钧一发之际,你抓起地上一根断裂的、带着尖刺的珊瑚,狠狠捅进派大星按在你肩膀上的手。“噗嗤”一声,珊瑚刺穿了他的手掌,墨绿色的汁液喷了出来,溅在你脸上,那味道像是腐烂了几个月的死鱼。派大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他的手开始剧烈地抽搐、膨胀,最后“嘭”地一声炸开,黑色的碎肉和尖牙溅得到处都是,有几块甚至嵌进了你的脸颊。
你趁机挣脱,疯了一样往前冲。但海绵宝宝的速度更快,他那个方块身体在地上滚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裂开的肉腔不断吞噬着地上的碎石和残骸,变得越来越大。
突然,你脚下一软,掉进了一个隐蔽的沙坑。坑底堆满了白骨,颅骨的眼眶里塞满了湿滑的海藻,而在这些白骨中间,你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你自己的脸!只是那张脸的眼睛被挖掉了,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你,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找到你了。”海绵宝宝的声音从坑边传来,他那个巨大的肉腔正缓缓垂下,“你看,你的‘位置’早就准备好了。”
派大星也凑了过来,他那只被炸烂的手己经重新长了出来,只是新的手臂上布满了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你。“欢迎回家……”他说着,从肚子里掏出一把生锈的刀,刀身上还挂着一缕金色的头发,“珊迪的头发就是用这个剃下来的,很方便哦。”
沙坑周围的白骨开始震动,它们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纷纷伸出骨指,抓住你的西肢,将你往坑底拖。你能感觉到骨头摩擦皮肤的刺痛,能闻到自己身上被腐蚀的伤口散发出的焦臭味。
海绵宝宝的肉腔笼罩了整个沙坑,那些嵌在里面的眼睛死死盯着你,肉腔壁上的倒刺轻轻刮擦着你的脸颊。“别怕……”他的声音变得温柔,却比之前的嘶吼更让人毛骨悚然,“很快……你就会变成比奇堡的一部分了。就像我们一样……永远……永远……”
他的肉腔猛地合拢——
黑暗降临的最后一刻,你看见派大星正咧着嘴,用那把生锈的刀,小心翼翼地挖着你“替身”的眼睛,而那些眼睛里,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和海绵宝宝一样的、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比奇堡早就不存在了。
这里是一个活着的、以“朋友”为名的屠宰场。
而你,只是今天最新鲜的那一份“食材”。
指甲抠进碎骨缝里的触感像在攥一把生锈的刀片,你疯了似的将半截胫骨捅进海绵宝宝的肉腔——那东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墨绿色的粘液顺着骨头上的血槽往下淌,滴在你手背上,瞬间蚀穿了三层皮肉,露出底下跳动的淡粉色筋膜。
“坏东西……你是坏东西!”海绵宝宝的方块身体剧烈痉挛,肉腔里的倒刺疯狂搅动,竟将那截胫骨绞成了碎渣。他胸前的洞洞眼突然喷出无数黑色细线,像章鱼的触手般缠上你的脖颈,线端的吸盘死死咬住皮肤,贪婪地吮吸着温热的血。
派大星的眼睛手拍在你后背上,那些眼球同时爆开,腥臭的浆液混着细小的晶状体溅进你的伤口。你能感觉到那些液体正顺着血管游走,所过之处的肌肉都在抽搐硬化,像被注入了滚烫的铅水。“别挣扎了……”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滚出来,带着湿漉漉的气泡音,“珊迪的腿也是这样硬掉的,我们把它做成了桌子腿,很结实哦。”
剧痛让你视线模糊,却在昏沉中瞥见蟹堡王的玻璃门——那扇门是唯一的屏障。你猛地弓起背,用肩膀狠狠撞向派大星的肚子,他像个灌满淤泥的麻袋向后倒去,肚子裂开道大口子,滚出一堆沾着毛发的白骨。
趁这间隙你连滚带爬冲向蟹堡王,脖颈上的黑色细线被扯断,留下一串血洞,每跑一步都在往外渗血。身后传来海绵宝宝的咆哮,还有派大星拖着肠子爬动的“淅淅索索”声。
“砰!”你重重撞在玻璃门上,却发现门是虚掩的。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油炸食品的焦糊味扑面而来,收银台后的蟹老板突然动了——他缓缓转过头,白色的圆眼睛里没有瞳孔,嘴角裂到耳后根,露出两排锯齿状的牙齿。他手里攥着的不是钱箱,而是半截沾着头皮的手臂,指甲上还涂着和你一样的红色指甲油。
“新……食材……”蟹老板的钳子“咔哒”作响,关节处渗出暗红色的油汁,“需要……腌制……”
你转身想逃,却被门槛绊倒,重重摔在厨房门口。门帘后传来“滋啦”的油炸声,还有某种东西被剁成碎块的闷响。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从门帘缝里伸出来,指尖滴着浑浊的黄色液体——那是章鱼哥的手,只是手指被齐齐剁掉了三根,残留的指骨上还挂着碎肉。
“别躲了呀……”海绵宝宝的声音就在门外,伴随着玻璃碎裂的脆响,“你的味道……比蟹老板的肉饼香多了……”
你手脚并用地爬进厨房,抓起灶台上一把沾满肉泥的剁肉刀。灶台上的平底锅里,几块暗红色的“肉饼”正在翻滚,边缘蜷缩着,隐约能看出指甲的形状。而旁边的铁桶里,漂浮着十几颗眼球,有的还在微微转动,其中一颗的虹膜颜色,和你一模一样。
“找到你了。”派大星的脑袋从通风口探进来,他的脸己经烂得只剩半张,露出的下颌骨上沾着粉色的碎肉,“我们来玩……分尸游戏吧?就像拆珊迪的宇航服那样。”
你挥刀砍向他的脑袋,却被他用眼睛手死死抓住手腕。那些眼球突然睁开,死死盯着你的脸,瞳孔里映出你扭曲的恐惧。海绵宝宝撞开厨房门,他的肉腔己经完全张开,里面堆满了各种残骸——蟹老板的断钳、章鱼哥的触手、珊迪的牛仔靴,还有无数根缠绕在一起的头发,其中一缕金色的,和你头发的长度一模一样。
剁肉刀“哐当”落地,你看着自己的手腕被眼睛手越攥越紧,骨头摩擦的“咯吱”声清晰可闻。海绵宝宝的肉腔缓缓罩下来,那些嵌在里面的眼睛同时眨动,像一片蠕动的星海。
“欢迎……成为新的秘方……”
黑暗吞噬意识的前一秒,你听见自己的骨头被嚼碎的脆响,还有海绵宝宝满足的喟叹:
“果然……新鲜的‘朋友’最好吃了……”
厨房的油锅还在滋滋作响,新的“肉饼”正在成型。而蟹堡王的招牌,在血色残阳下闪着诡异的红光,仿佛在等待下一个“顾客”的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