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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狠狠地瞪了林晚一眼，那眼神充满了警告和“走着瞧”的意味，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对着收拾器材的助理们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我请你们吃饭吗？！收工！把片子导出来，我晚上要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出口，将沉重的隔音门摔得震天响。
棚内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都松了口气，又带着几分微妙的神色看向林晚和卓沅。
林晚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刚才的爆发几乎耗尽了她的勇气。她转向卓沅，真诚地低声道：“卓沅老师，刚才……谢谢您。”
卓沅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玩味和探究，显得很平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理解。他微微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不用谢我。我只是觉得，”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晚那双因为紧张而紧握、指节泛白的手上，又缓缓移到她的眼睛，“一个敢在安迪老师那种眼神下，还敢为自己在乎的人据理力争的人，应该不会太差。好好学吧，‘林助理’。”
他特意在“林助理”三个字上加重了一点语气，像是在提醒她苏晴的话——在这里，她只是摄影师助理林晚。说完，他对林晚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在助理的陪同下，也离开了摄影棚。
棚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助理在默默地收拾残局。灯光熄灭了大半，巨大的空间陷入一种空旷的昏暗。林晚一个人站在原地，卓沅最后那句话在她耳边回响。
“一个敢在安迪老师那种眼神下，还敢为自己在乎的人据理力争的人，应该不会太差。”
他在乎的，是表哥李耕耘的声誉。卓沅看出来了。他是在肯定她维护家人的勇气？还是在暗示什么？
林晚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深想。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安迪的敌意己经摆在了明面上，接下来的“学徒”生涯，只会更加艰难。她环顾西周，看着那些尚未完全收起的昂贵灯具、巨大的柔光箱、散落在地的线缆……这就是她要学习、要征服的战场。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一个正在费力折叠反光板的年轻助理。
“你好，”林晚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眼神己经恢复了沉静，“我是新来的助理林晚。这个我来帮你收吧？应该怎么折叠比较规范？”
那个助理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位刚刚引发风暴、顶着“影帝表妹”和“安迪眼中钉”双重身份的新人，会主动过来帮忙做这种基础工作。他有些局促地点点头：“啊，好…好的，谢谢。就是…这样，对折，然后收拢支架……”
林晚认真地听着，上手帮忙，动作虽然略显生疏，但态度极其专注。她没有再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默默地、一丝不苟地开始做她作为摄影助理该做的最基本的工作——收拾器材，打扫现场。
其他几个助理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人带着好奇，有人带着一丝同情，也有人依旧带着点疏离。但看着林晚沉默而认真地干活，那份专注和沉静，倒是冲淡了一些之前的戏剧性和尴尬。
灯光一盏盏熄灭，巨大的背景布被缓缓收起。繁华落尽，只剩下冰冷的金属骨架和空旷的地面。林晚和几个助理一起，将最后一批沉重的灯架推向库房。轮子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库房的门打开，里面堆满了各种摄影器材，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橡胶和灰尘的味道。林晚站在门口，看着这片器材的森林。它们冰冷、复杂、沉默，象征着《锋尚》所代表的那种精密、完美、高高在上的影像世界。这个世界，对她敞开了最苛刻的一道门缝。
她不再是那个在混乱中捕捉瞬间的“逆光”。她是林晚，《锋尚》摄影部的实习助理。她即将面对的，是安迪团队的冷眼，是苏晴主编的审视，是同事们无声的评估，还有那场悬在头顶、关乎表哥声誉和自身未来的封面拍摄。
挑战，才刚刚开始。
林晚挽起衬衫袖子，走进器材库。她需要熟悉这里的每一件武器，哪怕只是从擦拭和整理开始。她弯下腰，拿起一块柔软的绒布，开始擦拭一盏聚光灯冰冷的金属外壳。动作仔细而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灯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阴影。库房外，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而属于林晚的《锋尚》之夜，才刚刚拉开序幕。这是一个充满屈辱、压力、却也蕴藏着无限可能的起点。她必须在这里，从最微末处，重新学习如何“造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