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婚戒

**轰——**

圣心大教堂恢弘的穹顶之下，管风琴奏响的《婚礼进行曲》最后一个庄严的音符尚未完全消散，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槟与白玫瑰的馥郁芬芳。阳光透过七彩琉璃窗，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投下斑斓的光影，也落在新娘曳地的、缀满碎钻的雪白婚纱上，流淌成一片圣洁的雪浪。

秦安瑜站在铺满鲜花的圣坛前，眼前是顾清寒那张足以令日月失色的俊美侧脸。他今天格外沉默，深邃的眼眸像两潭望不见底的寒渊，映着她此刻苍白却依旧精致的妆容。他修长的手指正捏着一枚璀璨的铂金钻戒，准备套上她纤细的无名指。

价值连城的“永恒之心”钻石项链在她纤细的锁骨间闪耀，那是顾清寒今早亲手为她戴上的，据说是他母亲留给未来儿媳的传家宝。冰冷的钻石棱角硌着她的皮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台下，是云城所有最有权势、最耀眼的人物，他们的目光或艳羡、或探究、或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蔑，聚焦在这场世纪婚礼的两位主角身上。

秦安瑜微微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混杂着淡淡雪松香的冷冽气息，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三年了。从她签下那份冰冷的“替身契约”，成为顾清寒名义上的妻子，扮演他心中那个失踪的白月光——祁沐婷的替身，整整三年。每一天都如履薄冰，每一刻都清醒地知道，这看似奢华的牢笼里，所有的温柔缱绻，甚至偶尔他恍惚间流露出的脆弱依赖，都不过是透过她这张相似的脸，投射给另一个女人的幻影。

她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在他思念祁沐婷时，聊以慰藉的赝品；一个在他因祁沐婷“失踪”而狂躁阴郁时，承受所有迁怒和恨意的沙袋。

“秦安瑜小姐，”神父慈祥而庄重的声音响起，“你是否愿意嫁给顾清寒先生为妻，无论贫穷富贵……”

秦安瑜的指尖冰凉，她看着那枚即将套牢她命运的戒指，喉咙干涩发紧。愿意？她有什么资格说不愿意？契约的条款像冰冷的锁链，早己将她牢牢捆缚。弟弟秦安辰躺在无菌舱里苍白的脸，天价医药费通知单上令人窒息的天文数字……是她签下名字时唯一的支撑。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顾清寒深不见底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扯出一个符合“祁沐婷”温柔人设的微笑。

“我……”

“呜——呜——呜——”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如同地狱的丧钟，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教堂内神圣庄严的空气！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摧毁一切的力量，瞬间盖过了悠扬的余音和宾客们低低的交谈声。

全场哗然！

宾客们惊愕地回头，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顾清寒的婚礼上闹事？

顾清寒捏着戒指的手猛地一顿，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眼中的恍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打扰的极度不悦和一种野兽般的警惕。他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射向教堂入口。

秦安瑜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一股巨大的、不祥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如坠冰窟。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捧花，娇嫩的白玫瑰花瓣被捏得汁液淋漓，染红了她的指尖。

沉重的教堂大门被猛地推开！

刺目的阳光涌入，晃得人睁不开眼。逆光中，数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警察身影清晰地出现在门口，他们步伐沉稳而迅捷，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穿过铺着红毯的过道，无视两旁惊愕、骚动甚至愤怒的宾客，目标明确地朝着圣坛首冲而来！

镁光灯疯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记者，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不顾保安的阻拦，拼命地按下快门。咔嚓！咔嚓！白光疯狂闪烁，交织成一片令人眩晕的网，捕捉着这百年难遇的、足以轰动整个云城的爆炸性场面——顾氏集团掌权人顾清寒的婚礼现场，警察闯入！

为首的警官面容冷峻，目光如炬，他径首走到圣坛前，无视顾清寒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从怀中掏出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纸，声音洪亮而冰冷，清晰地传遍教堂的每一个角落：

“秦安瑜女士，你涉嫌与祁沐婷小姐失踪谋杀案有关。这是逮捕令，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谋杀……祁沐婷？” 台下一片死寂后，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祁沐婷！那个两年前神秘失踪、让顾清寒几乎发疯寻找的白月光？她竟然是被……杀了？凶手是今天的新娘？！

秦安瑜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倒流冲上头顶，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谋杀？祁沐婷？她？怎么可能？！那个昨天还在化妆间里，用淬毒般的眼神盯着她的小腹，讥讽她“鸠占鹊巢”的祁沐婷……死了？而她是凶手？

荒谬！天大的荒谬！

她猛地摇头，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冤屈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她下意识地看向顾清寒，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哪怕他恨她，哪怕他从不信她……

然而，她看到的，是一双彻底冰封的眼睛。

顾清寒的眼神，在听到“祁沐婷”和“谋杀”两个词的瞬间，经历了从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到滔天的怒火，最后化为一种沉入深渊的、刻骨的冰冷与……恨意。那恨意如此浓烈，几乎化为实质的刀锋，狠狠刺穿了秦安瑜的心脏。

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脸，看清这张与祁沐婷有七分相似、却让他此刻觉得无比狰狞的面孔。他缓缓放下了那枚象征着婚姻与承诺的戒指，动作缓慢得如同电影的慢镜头，带着一种宣告某种东西彻底碎裂的沉重。

“果然……是你。”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裹挟着彻骨的寒意和一种“终于验证了猜想”的、令人心寒的嘲讽。“我早该想到，一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替身，怎么甘心让正主回来？”

冰冷坚硬的手铐，在无数道惊骇、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咔嚓”一声，锁住了秦安瑜纤细苍白的手腕。那金属的寒光，与她脖颈间价值连城的“永恒之心”钻石项链、与她身上圣洁无瑕的昂贵婚纱，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极致讽刺的对比！

镁光灯的暴风雨将她彻底淹没。她像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祭品，暴露在所有人的审视之下。世界在旋转，声音在远去。她只感觉到手腕上金属的冰冷刺骨，只看到顾清寒眼中那淬了毒般的恨意。

身体深处，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抽痛从小腹传来。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没有被铐住的手，轻轻按在了平坦的小腹上。那里，有一个刚刚萌芽、还未来得及告诉任何人的小生命……一个注定不被期待、甚至被亲生父亲诅咒的生命。

冰冷的手铐，爱人淬毒的眼神，腹中无声的抽痛……秦安瑜眼前一黑，婚纱如破碎的云朵般委顿在地。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绝望的午后，顾家管家递来那份契约，顾清寒冰冷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签了它，你弟弟就有救。” 她颤抖着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她签下的不是救赎契约。

而是通往地狱的判决书。

她签下名字的墨水，此刻正从心脏里，一滴一滴地渗出来，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