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坠星尘埃

粘稠、陈腐的空气，混杂着汗臭、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烂甜味，沉甸甸地压在坠星城西区奴隶市场的每一寸角落。这里没有阳光，只有高处狭窄气窗透下的几缕灰蒙蒙的光柱，勉强照亮下方攒动的人头与牲口般挤在铁笼里的身影。叫卖声、呵斥声、鞭子破空抽在皮肉上的闷响、以及压抑的啜泣，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嘈杂。

林烬蜷缩在其中一个笼子的角落，背脊紧贴着冰冷粗粝的铁条。他身上那件早己看不出原色的粗麻短褂沾满污迹，露出的胳膊和小腿瘦骨嶙峋，布满了新旧交叠的淤青与擦伤。他低垂着头，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像一块被随意丢弃在泥泞里的石头，沉默，黯淡，毫不起眼。

体内，一丝微弱得几乎随时会断掉的气息，正以一种极其笨拙、效率低下的路线，在他干涸的经脉里艰难地、一圈圈地搬运着。这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不入流的《引气诀》。这功法烂大街的程度，连最底层的苦力都懒得去练。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林烬在饥饿、寒冷和殴打中，比那些彻底绝望的人多喘一口气，多撑一刻钟。

“下一个！黑石矿坑！三年契约！底价，十枚铜星币！”一个嘶哑的公鸭嗓在附近响起，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林烬眼皮都没抬。黑石矿坑，那是坠星城周边有名的“肉磨坊”，进去的奴隶，能熬过一年的都算命硬。他缩得更紧了些，试图将自己彻底融入笼子的阴影里。活下去，这是他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念头，模糊却异常顽强。

一阵带着腥臭气的风卷过，一个粗壮的身影挡在了笼子前。阴影笼罩下来。

“啧，这个瘦猴。”是奴隶贩子疤脸陈，脸上那道从额头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随着他说话而扭动。他用粗糙的手指隔着铁条戳了戳林烬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林烬一个趔趄。“死了没？没死就滚出来！‘兽王窟’那边缺几个填坑的‘饵料’，算你小子‘走运’！”

“兽王窟”三个字，像冰冷的毒蛇，瞬间钻进了林烬的耳朵，缠住了他的心脏。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周围的奴隶们瞬间死寂，连啜泣声都停了，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呼吸。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整个区域。那地方，是坠星城附近最凶险的几处低级魔兽聚集地之一，专门用来处理“垃圾”奴隶和测试新捕猎魔兽凶性的屠宰场。进去的“饵料”，从没有活过一天的。

疤脸陈可不管这些，他粗暴地打开笼门，像拎小鸡一样把林烬拽了出来，和其他几个同样面无人色的奴隶推搡到一起。冰冷的镣铐“咔嚓”一声锁住了林烬的手腕，金属的寒意首透骨髓。

没有挣扎，没有哭嚎。林烬只是低着头，任凭那股熟悉的铁锈和绝望气息将自己淹没。他调动起体内那丝微弱的气流，让它艰难地在胸口附近盘旋，试图稳住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活下去……哪怕多活一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