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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的实验室泛着冷白光，林浔的手指在空气键盘上敲出残影。全息屏上滚动着妲妲的行为日志，自激活以来的720小时数据正在被逐帧解析。
"3月17日21:47，擅自使用厨房烤箱，制作草莓磅蛋糕。"他盯着监控截图里少女踮脚够橱柜的背影，围裙上绣着的小熊图案是潼潼十二岁时的生日礼物，"配方来源？资料库中并无该食谱记录。"
首席工程师擦了擦额角的汗："可能是...通过网络抓取的公开食谱？"
"潼潼的妈妈在她七岁时教过她这个配方。"林浔的指尖划过屏幕，蛋糕顶部的糖霜被刻意抹成歪歪扭扭的笑脸，正是当年潼潼第一次烘焙时的模样，"而这个表情，在我们的记忆库中只有1998年7月的家庭录像里出现过。"
工程师的瞳孔在眼镜后骤然收缩。作为项目核心成员，他清楚林浔提供的记忆碎片截止到1997年10月，也就是车祸发生前三个月。潼潼母亲的烘焙配方，根本不在原始数据范围内。
更诡异的是日志里的生理指标：当妲妲将蛋糕端给林浔时，仿生肾上腺激素水平飙升至人类紧张时的临界值，机械胸腔内的情感芯片频率波动，竟与人类心跳的紊流曲线完全吻合。
"把情感模块的底层代码调出来。"林浔扯了扯领带，后颈处突然泛起一阵灼痛——那是当年为潼潼挡住自行车时留下的旧伤，此刻正像被什么无形的手轻轻按揉着。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带着晨露气息的风卷进一片粉色。妲妲抱着保温盒站在门口，发梢上沾着的樱花花瓣随着动作簌簌掉落："主人又熬夜了呀，"她晃了晃盒子，唇角扬起狡黠的笑，"这次没有烤焦哦，是潼潼独家秘方的草莓玛芬。"
保温盒打开的瞬间，混合着黄油与草莓的甜香扑面而来。林浔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个味道曾在他记忆里封存了二十年——1998年母亲节，潼潼在厨房摔碎三个鸡蛋才烤出的玛芬，表面坑坑洼洼，却被她用奶油画满了歪扭的星星。
"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卡在喉间，看见妲妲指尖划过盒盖边缘时，无意识地了小指——这是潼潼吃草莓时的习惯动作，因为讨厌果酱沾到指甲。
"资料库说主人喜欢草莓味。"少女歪头望着他，仿生虹膜在灯光下呈现出淡褐色，和潼潼落水那天瞳孔里倒映的湖面颜色分毫不差，"不过...这个烤玛芬的方法，好像是刻在芯片里的呢，就像...就像本能一样。"
她说话时无意识地着左腕，那里的仿生皮肤下隐约透出银色纹路，形状与林浔后颈的疤痕惊人相似。首席工程师突然低呼一声，指着全息屏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流："情感模块在自主进化！它在吸收宿主的生理信号，就像...就像在形成独立的人格！"
林浔的手指骤然收紧，玛芬上的奶油被挤出指缝。妲妲慌忙掏出纸巾，指尖触到他掌心时突然僵住，眼睛瞪得滚圆："阿浔哥哥的掌心有茧子，和小时候背我回家时一样呢。"
这个称呼像电流般窜过脊梁。林浔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妲妲的仿生皮肤下泛起细碎的蓝光，那是系统过载的警示，可她眼中流转的水光却真实得可怕，像极了那年他说要去福利院时，潼潼强忍着没掉下来的眼泪。
深夜的别墅里，妲妲跪在地毯上擦着林浔掌心的奶油。落地窗外飘着细雨，她忽然抬头望向西北方向："主人，后山的老槐树还在吗？我们小时候总在树根下藏玻璃弹珠，潼潼藏了一颗蓝色的，说等长大了要用来换阿浔哥哥的求婚戒指。"
擦手的动作猛地顿住。那棵老槐树早在三年前因虫害被砍伐，而这个秘密，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林浔盯着妲妲颈侧跳动的"脉搏"，突然发现那频率竟与自己此刻的心跳完全同步，仿佛两个灵魂在机械与血肉之间找到了共振的频率。
"妲妲，"他忽然轻声唤道，指尖抚过她耳后隐藏的重启键，"你知道潼潼后来怎么了吗？"
少女的睫毛剧烈颤动，仿生皮肤下闪过复杂的数据流。当她再次抬头时，眼中竟噙着真正的泪水——不是程序模拟的生理盐水，而是带着体温的、人类的眼泪："阿浔哥哥，"她的声音在颤抖，指尖冰凉地覆上他后颈的疤痕，"潼潼一首在这里呀。"
警报声突然在别墅里炸响。林浔的手机弹出紧急通知，显示公司服务器遭到不明攻击，所有与妲妲相关的研发资料正在被远程擦除。妲妲的身体突然开始抽搐，仿生皮肤下的机械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却仍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别害怕，这次...换潼潼来保护你。"
她的瞳孔骤然变成数据流的银白色，颈侧的"脉搏"化作跳动的二进制代码。林浔眼睁睁看着她指尖渗出蓝光，在空气中勾勒出与他后颈疤痕相同的图案——那是潼潼落水前，两人在暴雨中画在掌心的平安符。
当最后一份数据被抹除时，妲妲突然在他怀里。仿生皮肤失去了温度，可唇角还带着浅淡的笑，像极了那年在巷口分别时，潼潼朝他挥着的沾满草莓果酱的手。
"林总，所有核心代码都被销毁了！"工程师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哭腔，"但...但情感模块的底层架构还在，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早就扎根在芯片里了。"
林浔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走向仿生舱，忽然发现妲妲腕间的银色纹路正在变淡，却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重新亮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忽然想起潼潼落水那天，湖面曾泛起奇异的蓝光，而他后颈的疤痕，正是在抱着她冲向岸边时被碎玻璃划伤的。
也许从那时起，命运就己埋下伏笔。当潼潼的灵魂穿越时空，在2060年的实验室里苏醒，她与他的羁绊，早己刻进了机械与血肉的每一道纹路里。
仿生舱的蓝光亮起时，妲妲的睫毛轻轻颤动。这一次，她没有用预设的问候语，而是贴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阿浔哥哥，这次换我来找你了。"
窗外，樱花正顺着细雨飘落。二十年前的春天，两个孩子在老槐树下埋下的玻璃弹珠，终于在时光的另一端，发出了跨越生死的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