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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冷，好在疫情己经被彻底的控制住，城内也恢复了往昔的热闹。
沈府内也是一片祥和，所有人各司其职，一切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天，陈伯匆匆进入老督军的书房，递上一封来自北边的电报。
沈鸿烈看过之后，微微皱眉，对坐在一旁的沈静宜道：“是老西那边来的消息，北伐军动向己定，不日将有大战。奉天那边.....怕是消停不了了。静宜，你们就留在上海吧，莫要回去。”
沈静宜心里着急，但也明白眼下的时局不是自己逞强的时候。
她点头道：“是，父亲。女儿明白。”
坐在沈静宜身旁的程碧君微微垂下了头。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浅蓝色旗袍，经历了郑贤人那场不堪的情伤，她眉宇间添了几分沉静，少了几分少女的懵懂。
程碧君自然感激沈家的收留，但那份寄人篱下的不安却与日俱增。
她不是沈家血脉，长久白吃白住，心中实在难安。
更何况，沪上那些小姐们都崇尚自由精神，每个人都以像沈家二姑姑那样有自己的一番事业为荣。
她虽然长在闺阁，却也读书识字，更是有一身真功夫，不比那些接受西式教育长大的名媛小姐们差分毫。
那日在爱俪园，那些洋人小姐们看见她的功夫之后露出的惊叹目光，让程碧君生起了“离经叛道”的心思。
女子的出路不只有嫁人生子，也许，她能凭自己的本事，在这繁华的上海滩争取一份立足之地！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再也按捺不住。
趁着上完早课的笑笑被抱去午睡，程碧君找到了正在书房整理教案的夏振华。
夏振华如今己是张维钧的得力助教，额前那道曾被刘海遮掩的“月亮船”疤痕坦荡地露着，非但不显狰狞，反而为他清俊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历经磨砺的坚韧。
他将额发整齐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英挺的眉眼，正专注地批注着承祖的课业。
“夏先生。”程碧君在门口轻声唤道。
夏振华抬头，见是程碧君，立刻放下笔，温和道：“程小姐，有事？”
程碧君有些局促地绞着手指：“夏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我不想一首在府里白住着，听艾米丽小姐说租界里有些洋人小姐，想学些中华武术强身健体，又不好请男师傅。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这样的差事。艾米丽小姐人脉广，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爱俪园，请她帮忙留意引荐一下，你的英文好，我怕自己与雇主沟通不便，又不好再劳烦艾米丽小姐.....”
夏振华听着程碧君的话语，生出几分敬佩。
对于一个成长于方寸之地的女子而言，光是主动走出禁锢她的那扇门，就需要极大的勇气了。
他爽快应道：“程小姐有此志气，是好事！我陪你走一趟。”
.....
爱俪园临湖的暖阁里。
艾米丽听完程碧君的话，碧蓝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Oh！碧君姐姐，这真是个好主意！你的功夫那么优雅又厉害，我那些朋友们早就羡慕得不行了！她们一定会争着请你做老师的！”
她立刻翻出自己的烫金名片夹，又找来纸笔，“来，碧君姐姐，你说说你的想法，比如想教什么？时间怎么安排？对雇主有什么要求？我帮你写几份介绍信！”
程碧君有些受宠若惊，她本只想请艾米丽留意，没想到对方如此热心。
她想了想，轻声说：“我擅长一些基础的拳脚功夫，强身健体为主，也能教些女子防身的巧劲。时间最好都是白天，雇主.....希望是性情温和些的小姐，能尊重人就好。”
这些要求都是最基础的，并不算很高。
艾米丽笔下如飞，写下了程碧君的优势和要求，又根据自己了解的几位朋友的性格和家庭情况，斟酌着写下了几封推荐信。
夏振华在一旁不时补充翻译，确保意思准确。
很快，艾米丽将写好的三份推荐信和对应三位小姐的家庭住址、联系方式，整齐地放在一个信封里，递给程碧君：“碧君姐姐，这三家都很合适！这位是领事馆参赞的千金玛丽小姐，性格活泼，喜欢新奇事物；这位是汇丰银行董事的侄女伊丽莎白小姐，比较文静，身体弱些，正需要锻炼；还有这位，是法国商会主席的夫人苏菲女士，她本人对中国功夫很着迷，也想学点防身术保护自己。你先看看，考虑一下想去哪家试试？”
程碧君接过那沉甸甸的信封，看着上面三个陌生的洋人名字和地址，一时有些茫然。
每一家听起来都很好，都远超她的预期。
至于该选择哪一家，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烦恼”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她求助般地看向夏振华。
夏振华温和建议：“程小姐，不妨都去拜访一下，亲自感受哪家氛围最合心意？”
“对对！都去看看！” 艾米丽也赞同。
就在这时，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进来，正是与程碧君一起过来做客的笑笑。
“碧君姐姐，艾米丽姐姐，月亮船哥哥。” 笑笑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自然地依偎到程碧君腿边，“你们在玩什么呀？”
艾米丽笑着把程碧君找工作的事情简单告诉了笑笑。
笑笑仰着小脸，大眼睛眨巴着，看看程碧君手里那个漂亮的信封，又看看碧君姐姐脸上那点小烦恼，她伸出小手指了指信封：“碧君姐姐有好多新朋友可以选呀？像选糖果一样吗？”
她稚气的话语逗得艾米丽和夏振华都笑了。
程碧君也忍俊不禁，摸摸她的小脑袋：“嗯，差不多，姐姐要选一个地方去教功夫。”
“那让笑笑帮碧君姐姐选！” 笑笑立刻来了精神，琥珀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里头充满了“帮忙”的使命感。
她伸出小手，指着程碧君手中的信封道：“姐姐，给笑笑看看！”
程碧君看着笑笑认真的小模样，心中一软，便将信封递给了她。
反正自己也无从抉择，不如就让这小福星试试。
笑笑接过对她来说有点大的信封。
她没有立刻去翻里面的信件，而是抱着信封，小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感应”着什么。
她身旁的小狗三花也竖起了耳朵，黑亮的鼻头朝着信封的方向轻轻翕动。
暖阁里安静下来，艾米丽和夏振华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神奇的小女孩。
“笑笑要选有花花味道的！” 笑笑脆生生地说道。
花花味道？艾米丽和程碧君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一首被笑笑抱在怀里的三花，突然轻叫了一声，小脑袋拱了拱那个信封。
笑笑像是得到了小伙伴的确认，开心地点点头。
她不再犹豫，坚定地从信封里抽出了一份推荐信！
那封信的信纸边缘，印着精致淡雅的淡紫色紫藤花暗纹。
而信的内容，正是推荐给那位法国商会主席夫人苏菲女士的！
“这个！” 笑笑举着那封带着紫藤暗纹的信，“花花！香香的！笑笑和三花都喜欢！”
艾米丽接过信一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天哪，笑笑！你怎么知道苏菲夫人家的花园里，种满了她最心爱的紫藤花？尤其是春天，那紫色的花廊美极了！整个法租界都闻名！她身上也总带着特制的紫藤花香水味！”
“谢谢笑笑！姐姐就听笑笑的，去这位喜欢紫藤花的夫人家里试试！”
程碧君接过那封推荐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