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在笑笑的守护下挺过了鬼门关,虽然依旧虚弱,但生命己无大碍。
督军府紧绷的气氛稍缓,但沈见璋心中的怒火并未平息,他不会放过那个偷狗的罪魁祸首。
几日后,一个在河边撒网捕鱼的老渔夫,在清理渔网时,意外捞起了一个沾满淤泥的银质项圈。
老渔夫只觉得是件值钱的金属玩意儿,便揣着它走进了闸北一家不起眼的小当铺。
当铺掌柜是个眼毒的老江湖。
他一眼就认出这绝非普通宠物项圈,那工艺和宝石成色,分明是租界顶级银楼的定制货!
为免惹祸上身,老板不敢怠慢,立刻将项圈送到了相熟的巡捕房探长手里。
项圈很快出现在了沈见璋案头。
“确认是三花的?” 沈见璋拿起项圈。
“确认无误,大少爷。是‘宝庆银楼’特制的,内侧有暗记。捞起的位置在苏州河下游靠近三井洋行仓库的河段。” 赵刚肃立汇报。
“三井仓库.....” 沈见璋道:“那处还有其他线索吗?”
“据那老渔夫说,项圈缠在一堆水草里,水草中还裹着这个。”
赵刚将一个密封的油纸袋放在桌上,里面是一枚黄铜工作牌。
沈见璋拿起那枚工作牌,指腹着上面凸起的樱花与船锚徽记,冷声道:“又是那群日本人!”
与此同时,杨树浦那片被大火吞噬的实验纱厂废墟旁,临时搭建的工棚内。
李哲远站在被烟熏火燎过的厂区平面图前,脸色阴沉。
他身边是几位从租界紧急聘请来的火灾调查专家,以及他重金培养的私人调查员。
废墟的每一寸灰烬都被仔细筛过。
“李先生,” 一位戴着眼镜的德国专家指着图纸上被重点标记的区域,“起火点确认在核心实验车间东南角的原料仓库。但非常奇怪,火势蔓延的速度和方向,不符合常规棉纱原料燃烧的特性。”
他指向几个关键连接点,“我们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提取到了残留物,经化验,含有高浓度的硝化甘油和磷化物成分。这是典型的军用级助燃剂!”
私人调查员接着补充,“我们暗中排查了火灾前一周所有进出仓库的人员记录。除了我们自己的工人,火灾发生前48小时内,只有一批打着‘设备例行检修’旗号进入的日本设备关联技工。他们的领班,叫山口健一,而且,火灾发生后,这批人全部神秘消失,己不在上海。”
“日本人.....” 李哲远缓缓吐出这三个字,眼神冰冷。
督军府书房。
沈见璋将三花的银项圈和三井工作牌放在沈鸿烈的红木书案上,“爷爷,证据指向三井。那个穿洋装的小女孩恐怕就是金家的薇薇安,她岁数那么小,背后必有日本人指使。”
李哲远也将火灾调查报告的副本送到了沈府。
看完这些证据后,沈鸿烈眼中燃烧起熊熊怒火:“倭奴!欺人太甚!商战不择手段,还将毒手伸向孩童,真当我沈家是泥捏的不成?!”
“父亲,沪上不是能够随意使枪动武的地方。”沈慕贤急忙道:“那些日本人使下作手段,就是想逼得我们怒极而自乱阵脚。”
“说到底,三井是个商人,生意场上的仇,我们当然要在生意场上还回去!”
同样的,另一边被烧了工厂的李哲远也是这样想的。
翌日清晨,租界最具影响力的英文报纸《字林西报》财经版的角落,刊登了一则来源“据传可靠”的短讯:“据悉,三井物产旗下‘樱花丸’、‘扶桑丸’等数艘重要货轮,因涉嫌违反国际军火禁运条例,私运敏感物资,在途经马六甲海峡时遭英国远东舰队及美国海军联合巡逻队扣押,目前正接受严格调查。此事或引发英、美、日三国间新一轮外交摩擦。”
这则消息让上海的金融界炸开了锅!
尽管三井集团负责人紧急辟谣,声称“纯属子虚乌有,船队运营一切正常”,但恐慌的种子己经播下。
上海滩的金融市场,尤其是对消息极度敏感的股票和债券市场,己然风声鹤唳!
在三井股价摇摇欲坠之际,沈慕贤展现了作为沪上华商领袖人物的号召力与行动力。
他迅速串联起一批饱受日资倾销之苦、对三井深恶痛绝的华商巨贾。
在沈慕贤位于外滩的华商俱乐部顶层密室内,一场紧急会议召开。
“诸位!” 沈慕贤道:“倭人欺我太甚!商战打压在先,纵火毁厂在后,更将毒手伸向稚童!此等行径,人神共愤!如今,天赐良机!三井信誉遭疑,股价动荡,正是我们联手反击、断其血脉之时!今日,我沈家带头,抛售所持全部三井债券!并号召诸位,同仇敌忾,将手中三井债券,尽数砸向市场!让它尝尝现金流断裂、信用崩塌的滋味!”
“沈二爷说得对!”
“早就该给这帮倭寇点颜色看看了!”
“抛!全抛了!一分不留!”
群情激愤!
在沈慕贤的振臂一呼下,这些平日里或许还有竞争龃龉的华商们,结成了最坚实的同盟!
他们迅速签署了联合行动书,指令通过各自的经纪人,在同一时间点,将海量的三井债券抛售了出去。
交易所内人声鼎沸,乱作一团。
三井的股价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首线暴跌。
短短一个下午,三井集团在沪资产瞬间蒸发逾三百万日元,元气大伤!
三井少爷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数日后,一则措辞谦卑而煽情的公告在沪上各大报纸刊登出来:
“三井集团暨沪上友好同仁,感念民生多艰,特捐资举办‘迎和平之神’盛大游街庆典!将于本月初九,自外滩起驾,巡游沪上主要街道!沿途设百处流水宴席,广施米粮肉食,与民同乐,共祈和平福祉!欢迎各界民众踊跃参与,同沐神恩!”
消息一出,底层民众们便互相奔走相告。
免费流水席!米粮肉食!这对于挣扎求生的贫苦百姓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惊喜。
三井少爷更是开动所有宣传机器,在贫民窟、码头、工厂区大肆派发印有“和平之神”画像和流水席地点的传单。
画像上,一位慈眉善目的东方神祇手托宝瓶,寓意播撒和平与富足。
金牙签也立刻以“沪上绅商代表”的身份跳了出来,鞍前马后地张罗,在报上大谈“中日亲善”、“共襄盛举”,试图借机洗刷金家囤药案的恶名,重塑形象。
一时间,“和平之神”游街和流水宴成了沪上最热门的话题。
舆论再次反转,饥饿和现实的困苦压倒了理智的警惕,许多底层民众翘首以盼,准备在那天去“沾沾福气”,填饱肚子。
然而,三井这条毒蛇可不会默默蛰伏。
在虹口三井洋行那间密不透风的地下室里,悄然进行着与“和平”背道而驰的罪恶。
名为佐藤一郎的生物教授穿着白大褂,戴着厚厚的橡胶手套和口罩,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几个密封的铁笼。
笼子里,数十只灰白相间的实验小鼠正焦躁地窜动,它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正常的红光,口鼻处有粘稠的分泌物。
“山口君,确认过了?” 佐藤的声音透过口罩,沉闷而阴森。
“哈依!” 山口立正回答,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这批‘礼物’己接种最新型混合菌株,潜伏期约三至五日。传染性极强,尤其适合在卫生条件恶劣、人群密集区域爆发。”
“很好。” 佐藤满意地点点头,“‘和平之神’巡游前夜,将它们投放到闸北、杨树浦、南市几处最大的贫民窟下水道入口。记住,要分散,要隐蔽。让‘和平’的光辉,先从最肮脏的角落开始闪耀吧....呵呵呵。”
他的笑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三井集团要用一场人为制造的、可控的瘟疫,在上海滩的部分区域制造恐慌和混乱!
这样一来,既能打击华界民生,并且嫁祸给糟糕的卫生条件引发官民矛盾,又能让即将举办的“和平之神”庆典,在绝望的民众眼中成为唯一的“救赎”和“希望”,从而彻底挽回三井的声誉,瓦解底层对华商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