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督军府西厢房。
阳光透过纱帘,温柔地洒在雕花拔步床上。
笑笑抱着一个软软的布偶,睡得正香。
春娘坐在床边,轻轻打着扇子。
突然,睡梦中的笑笑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身体不安地扭动。
她无意识地发出模糊的呓语:“三花...三花不怕...大黑狗...坏......”
春娘停下扇子,担忧地看着她:“笑笑小姐,做噩梦了?”
下一秒,笑笑从梦中惊醒。
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下子坐了起来,小胸脯剧烈起伏着,额头上全是冷汗。
“春嬷嬷!” 笑笑的声音带着哭腔,一把抓住春娘的手急切地说道:“三花!三花痛痛!有大黑狗!好大好凶的大黑狗要咬它!好多...好多人在喊!好吵好吵!”
她描述着梦中那混乱恐怖的景象,身体微微发抖。
春娘连忙将她搂进怀里,轻拍着安抚道:“乖小姐,不怕不怕,你是做梦了。三花好好的,下午丫头们带它去小公园玩了呢,等会儿就回来。”
“不!” 笑笑摇头,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三花痛痛!它在哭!我要找三花!现在就要!”
她挣扎着要下床。
春娘拗不过,只好一边安慰,一边帮她穿好衣服鞋袜。
笑笑连最爱的布娃娃都不要了,拉着春娘的手就往外跑,小脸上满是焦急。
刚走到回廊,就遇到行色匆匆的沈见璋。
他刚从军营回来,一身戎装未卸,眉宇间带着惯有的冷峻,但看到慌慌张张的笑笑,神色柔和下来:“笑笑,怎么了?跑这么急?”
“大哥!找三花!三花痛痛!有大黑狗咬它!” 笑笑扑过去抱住沈见璋的腿,仰着小脸,眼泪汪汪地恳求。
沈见璋眉头微蹙,看向春娘。
春娘连忙解释:“大少爷,小小姐午睡做了噩梦,惊醒就说三花有危险,非要去找.....”
就在这时,两个负责遛狗的小丫头脸色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她们扑通一声跪在沈见璋面前,脸色惨白道:“大少爷!笑笑小姐!奴婢该死!三花...三花不见了!”
“什么?!” 沈见璋脸色沉了下来,周身散发出慑人的寒意,“说清楚!怎么回事!”
小丫头们哆哆嗦嗦地把下午在小公园遛狗,一时疏忽闲聊,再回头三花就不见了的经过说了一遍。
沈见璋眼神冰冷,“玩忽职守!自己去管家那里领罚!”
他转头对副官赵刚道:“传令!所有警卫队、府里能调动的人手,立刻出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三花给我找回来!重点排查小公园周边!”
督军府内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脚步声此起彼伏。
笑笑还在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
沈见璋心疼地将她抱起来,小心的擦着她的眼泪,“笑笑不哭,大哥一定把三花找回来。”
笑笑还是非常的不安,她抽噎着,小脑袋里全是刚才那个可怕的梦。
混乱的场面、狰狞的大黑狗、三花凄厉的叫声、周围那些面目模糊却疯狂呐喊的大人.....
还有!她努力回忆着梦里一闪而过的细节!
“大哥!” 笑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沈见璋,“纸纸!笔笔!”
沈见璋不明所以,但还是带着笑笑去了书房。
笑笑被放在书案前的椅子上。
她拿起一支铅笔,完全不顾什么绘画技巧,只是凭着梦境中的记忆,用稚嫩的线条在纸上快速地涂抹起来。
一个由许多细竹条编成的笼子,笼子编得很密,但缝隙间透出外面模糊的光影,形状歪歪扭扭,像很多很多挤在一起的、尖尖的小房子。
一个长长的、石头做的凹槽,槽边是暗红色的,像是干涸很久的血迹,槽底还画了几滴鲜红的、仿佛刚滴落的“血珠”。
一个男人的侧脸,线条粗犷,他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的位置被涂成了一个黑色的叉叉。男人咧着嘴,笑容显得很凶恶。
画完这三幅图,笑笑放下笔,指着画纸道:“三花就在这儿!黑黑的笼子!有血!坏叔叔、一只眼睛...瞪着三花!”
沈见璋的视线落在那竹条编成的笼子上。
那独特的交叉编织手法他似乎见过。
这是竹镇特有的“蛐蛐笼”编法!
全上海只有竹镇,才普遍使用这种粗粝又牢固的编法!
“竹镇!” 沈见璋抬头看向赵刚,“立刻备车!去竹镇斗狗场!带上家伙!”
他再次看向笑笑的简笔画。
心中了然。
滴血的水槽是斗狗场清洗斗犬或处理失败者的地方。
独眼的凶恶男人是竹镇斗狗场的疤面张。
可恶的偷狗贼,竟然将手伸到了沈家的狗身上!
沈见璋眼中怒火翻腾。
无论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贼是谁,敢动笑笑的心头肉,他必将让其付出百倍代价!
“笑笑不怕,” 沈见璋道:“大哥这就带你一起去把三花接回家!”
“赵刚,走!”
黑色的军用吉普车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森然杀气,冲出督军府,朝着竹镇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