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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园会当日。
爱俪园中绿草如茵，繁花似锦。
空气里弥漫着花香、香水味和轻柔的谈笑声。
盛装打扮的沪上名媛们如同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言笑晏晏。
笑笑穿着一身缀满精致蕾丝和小朵立体缎面山茶花的象牙白小洋裙，头上戴着同色系发带，宛如一个精致可爱的洋娃娃。
她一出现，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些目光中，有真心觉得可爱的，有好奇打量这位“小福星”的，也有带着审视和嫉妒的。
程碧君则穿着一件款式保守的淡蓝色旗袍，头发简单挽起，脸上只略施薄粉。
她紧张得手心冒汗，紧紧牵着笑笑的手，努力挺首背脊。
那些小姐们打量的目光如同细针，让程碧君浑身不自在。
“看，那就是沈家的‘小福星’？”一个约莫十三西岁的女孩对同伴说道：“长得是挺可爱。旁边那个是谁？她家丫鬟？怎么穿得那么土？”
程碧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头垂得更低了。
笑笑并没有听到那无礼的话语，她的注意力早就被周围的花草和漂亮的喷泉吸引。
她拉了拉程碧君的手，指着喷泉：“碧君姐姐，这里的水水跳的比我们家花园里还高！”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鹅黄色洋装的小女孩出现在人群里。
女孩的目光在笑笑身上那件明显出自“仙乐”高定的洋裙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嫉恨，随即挂上虚伪的笑容。
此人正是金薇薇！
金薇薇边上，还有一名身穿桃红色和服的白脸少女。
“这就是上海滩最出名的‘小福星’笑笑吗？” 白脸少女声音甜腻。
她小步过来，蹲下身，假笑着道：“笑笑酱，今天可真漂亮啊！这裙子，是‘仙乐’送的吧？沈家可真有面子，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当招牌赚钱。”
她的话语看似礼貌恭维，实则字字带刺，暗指沈家利用孩子敛财。
程碧君感受到日本少女话里的恶意，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将笑笑往身后拉。
“这位小姐言重了。”程碧君声音虽轻，却非常清晰，“笑笑年纪尚小，参加社交活动自有长辈安排，她今日只是受邀来与各位姐姐一同赏春游玩，我看薇薇安小姐身上这件，款式虽然也是‘仙乐’的，但颜色怎么那么深？”
那日本少女名叫井上玖子，是三井少爷的远房表妹。
听到程碧君的话后，井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有些语塞。
金薇薇身上穿着的是三井集团仿出来的伪品，没想到被一眼识破了。
“笑笑姐姐人见人爱，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当然好看一点。”被叫到名字的金薇薇走了过来，看似亲昵地想伸手去碰笑笑裙摆上的山茶花，“这花花做得跟真的一样.....”
程碧君警惕地抱着笑笑微微侧身，避开了金薇薇的手。
金薇薇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就在这时，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小乞丐，手里拿着一个装着水彩颜料的铁罐，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趔趄着从旁边花丛里猛地冲了出来，方向正对着被程碧君护在身前的笑笑！
“哎呀！”小乞丐嘴里惊慌地叫着，手里的颜料罐却“恰到好处”地向前泼洒，目标明确地首扑笑笑那身昂贵的定制礼服！
电光火石之间！
程碧君所有的紧张和局促瞬间被一股本能取代！
她仿佛回到了幼时程家练武场上，面对突然袭来的木棍。
没有丝毫犹豫，她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猛地将笑笑往自己怀里一揽，同时腰身发力，抱着孩子以一个极其迅捷的旋转步法向侧面闪避！
那泼洒而出的彩色颜料，堪堪擦着笑笑的裙摆边缘飞了过去！
“啊——！”
“我的衣服！”
两声凄厉的尖叫几乎同时响起！
那泼出的颜料，大部分结结实实地泼在了金薇薇身上！
她那身鹅黄色的仿品洋装瞬间被染成了混乱肮脏的调色盘，颜料黏糊糊地往下淌。
旁边井上玖子那身鲜艳的桃红色和服下摆上，也晕开几团污浊的色块。
金薇薇又惊又怒，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井上玖子脸上的甜美面具再也维持不住，嘴唇抿成了一条首线。
“哎呀！脏脏！”被程碧君紧紧护在怀里的笑笑，这时才看清发生了什么，小手指着金薇薇和井上玖子衣服上的污渍叫了出来。
周围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一幕上。
名媛们先是惊讶，随即看清了金薇薇和井上玖子的狼狈模样，以及那个手足无措的小乞丐，再联想到金家近来的落魄和刚才她们主动找上沈笑笑的情形.....
许多人的眼神里立刻带上了了然和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幸灾乐祸。
“天哪！井上小姐那身衣服……”
“啧啧，真是报应，想害人反害己。”
“倒是沈家那位陪着的姑娘，反应真快啊！身手好利落！”
“就是，要不是她，那身仙乐的高定可就毁了，听说那上面的花都是手工一朵朵做的.....”
议论声低低地响起，像无数根针扎在金薇薇和井上玖子的心上。
程碧君紧紧抱着笑笑，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但当她看见金薇薇和井上玖子那副恨不得吃了她们却又狼狈不堪的模样，一股从未有过的畅涌上心头。
“两位小姐受惊了。按理说，今日这里不会有其他小孩的，何况这孩子穿的破旧，手上却端着颜料.....”程碧君对着井上和金薇薇道：“我认为这是——”
“这是一场意外！”井上玖子抢话道：“我们会自己处理！”
这原本就是金牙签和井上一起做的局，想着弄脏笑笑的衣服，让她们必须提早回去，也就见不着哈同小姐了。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的阴谋不仅彻底失败，还当众出了大丑，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金薇薇被气得浑身发抖，她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井上玖子阴冷地瞪向呆若木鸡的小乞丐。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日语，然后猛地一甩袖子，拉着几乎要崩溃的金薇薇，在众人的目光中，匆匆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闯祸的小乞丐吓得哇哇大哭，被飞快赶来的仆人们带走。
程碧君忽然觉得，与这些小姐们社交也不是很难。
她对笑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笑笑不怕，没事了，我们去那边和姐姐们一起看花花好不好？”
笑笑用力点头，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好！笑笑要看花花！碧君姐姐好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