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荒野生存，协作考验

第36章 荒野生存，协作考验

冰冷的石屑混着暗红的血沫，在林铁山血肉模糊的拳下簌簌飞溅。每一次沉闷的撞击都像敲在琪娜的心上。他后背那片深紫色的淤痕随着狂暴的发力不断起伏，如同活物般扭动，边缘崩裂的细小血口再次渗出暗红的液体，与汗水、海水凝结的盐霜混在一起，在古铜色的皮肤上画出狰狞的纹路。那块从漆黑海渊带回的“深海沉银”被他随意丢在脚边，其散发的凛冽寒气似乎让周遭燥热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丝丝缕缕的白霜悄然爬上旁边几株野草的叶尖。

“够了！停下！”琪娜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冲上去，不顾一切地抓住他再次抡起的、几乎露出森白骨节的手腕。那手腕滚烫，肌肉虬结如钢缆，蕴藏着毁灭性的力量，也传递着近乎崩溃的颤抖。“你的手…骨头会碎的！”她声音嘶哑，指尖凝聚的微弱气感本能地试图探入，却只触碰到一片狂暴混乱、拒绝一切“气”之疏导的凝滞壁垒。

林铁山动作猛地一顿。他赤红的双眼从冰冷的石面缓缓抬起，目光落在琪娜脸上。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他此刻的狼狈与疯狂，盛满了担忧、心痛，还有一丝…让他心头莫名刺痛的东西——是怜悯？还是对他这条“死胡同”的惋惜？他猛地抽回手腕，力道之大让琪娜踉跄了一下。喉结滚动，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砂纸摩擦的低吼：“我的路…不用你管！”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却如同惊雷般的声音在两人身后炸响：

“嚯嚯嚯…精力挺旺盛嘛，铁疙瘩小子！看来黑渊的水压还是太温柔了？”

龟仙人不知何时倚在了屋后门框上，巨大的墨镜反射着夕阳刺目的余晖，遮住了所有表情。他慢悠悠地嘬着果汁吸管，发出滋滋的轻响，目光扫过地上那块寒气西溢的沉银石，又在林铁山血肉模糊的拳头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琪娜苍白的小脸上。

“正好，”龟仙人拖长了调子，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随意，仿佛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省得老头子我再费心找地方安置你们。带上这个，”他随手将一个破旧的、鼓鼓囊囊的土黄色小布包扔在两人脚边，“滚去岛北边的‘蛇藤雨林’，在里面待满七天再回来。记住，是‘活着’回来。”

蛇藤雨林！

琪娜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她听龟仙人偶尔提起过那片区域——岛上的绝对禁区！终年笼罩着瘴气，遍地是见血封喉的毒虫、神出鬼没的猛兽，还有那些能悄无声息缠住猎物、分泌剧毒粘液的恐怖藤蔓！那是连经验丰富的猎人都视为绝地的魔窟！

“武天老师！”琪娜失声惊叫，“他伤成这样！去那里和送死有什么分别？而且我们…”

“分别？”龟仙人嗤笑一声，巨大的墨镜转向林铁山，镜片上倒映着他如同困兽般的身影，“区别就是，死胡同里的野狗，是等着饿死，还是冲出去被别的野兽咬死。”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如同深海寒冰，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冷酷：

“你的‘盾’，够厚吗？能挡住雨林的毒牙和瘴气吗？”

“你的‘矛’，够利吗？能撕开绝境的包围吗？”

“龟仙流，不要只会挨打的沙包，也不要只会逃命的兔子！要的是能在绝境中互相守护、撕开生路的——矛与盾！”

他最后西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铁山和琪娜的心头。

矛与盾！

林铁山布满血丝的赤红瞳孔猛地一缩，混乱狂暴的思绪像是被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皮开肉绽、指骨森然的拳头——这是他的盾？还是他试图砸穿一切的“矛”？他又猛地看向琪娜，看向她那双因为凝聚气功弹而微微颤抖、却蕴含着全新可能性的手。

琪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残酷考验和龟仙人尖锐的比喻震住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林铁山那惨不忍睹的后背和手臂，那是在风暴、巨兽、深海和自毁中一次次积累的伤痕。盾…她再看向自己虚握的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微弱气劲弹射时的灼热感。矛…

龟仙人不再看他们，转身踱回屋内，只留下最后一句懒洋洋的话飘在晚风里：“布包里有三天份的盐巴和火种。想活命，就自己想办法。记住，是‘一起’活着回来。死一个，另一个也不用回来了。”

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将最后一点夕阳的暖光隔绝。

死寂。

只有海浪拍岸的永恒声响，以及林铁山粗重如破旧风箱的喘息。

琪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翻腾的酸楚。她蹲下身，迅速打开那个破旧的土黄色布包。里面只有一小包粗盐，两块打火石，一小捆干燥的引火绒，再无他物。简陋得令人绝望。

她抬起头，目光异常坚定地看向林铁山：“我们…没有选择。”

林铁山沉默着，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紧闭的屋门，仿佛要将其烧穿。几秒钟后，他猛地弯腰，用那只相对完好的左手，一把抓起地上那块冰冷刺骨的深海沉银石。寒气入手，竟奇异地稍稍压下了伤口火辣辣的灼痛。他不再看琪娜，转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一步一步，沉默却无比坚定地朝着岛屿北部那片被暮色染成墨绿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雨林走去。每一步，都在沙滩上留下一个深陷的、带着血痕的脚印。

琪娜立刻收起布包，快步跟上。她看着前方那个高大、残破、却如同受伤孤狼般散发着不屈意志的背影，眼神复杂。龟仙人的话在耳边回响——“矛与盾”。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一丝微弱的气感在掌心艰难地凝聚。这，就是她唯一的“矛”。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吞噬了天光。当两人一前一后踏入蛇藤雨林的边缘时，最后一点微光也被浓密到令人窒息的树冠彻底隔绝。一股混合着腐殖土浓烈腥气、植物腐败甜香以及某种动物巢穴臊臭的、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钻进鼻腔。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粘稠地贴在皮肤上，带着一种阴冷的滑腻感。

黑暗浓得化不开。参天巨木的轮廓在视线里扭曲成张牙舞爪的魔影，垂落的藤蔓如同巨蟒悬垂，脚下是厚厚一层松软湿滑、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落叶和苔藓，踩上去悄无声息，却深一脚浅一脚，稍不留神就会陷入腐叶下的泥沼。

“停下！”琪娜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迅速蹲下身，从旁边一棵大树的虬结气根上刮下一些的苔藓，又从布包里捻出一点珍贵的引火绒，小心翼翼地用打火石敲击。

嗤啦…嗤啦…

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每一次闪烁都映亮琪娜专注而紧张的小脸。终于，一簇小小的、橘黄色的火苗颤抖着在引火绒上燃起。琪娜立刻将它凑近刮下的苔藓团，小心地吹着气。湿苔受热，冒出浓烟，却顽强地抵抗着燃烧。

“咳咳…”浓烟呛得林铁山皱眉低咳，后背的伤口被牵动，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忍着点！”琪娜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这烟能驱散一些靠近的小虫和蛇！雨林里看不见的威胁比看得见的更致命！”她一边说，一边迅速用燃着的苔藓团点燃了一根捡来的、相对干燥的枯枝。微弱的火光终于稳定下来，在浓密的黑暗中撕开一小片昏黄的光域，勉强照亮周围几米的范围。

摇曳的光线下，景象令人头皮发麻。粗壮的树干上覆盖着滑腻的青苔和色彩斑斓的真菌，无数叫不出名字的细小昆虫被火光惊扰，在光晕边缘飞快地爬动。几条手指粗细、通体碧绿如翡翠的毒蛇缠绕在低矮的树枝上，三角形的蛇头昂起，冰冷的竖瞳反射着火光，蛇信嘶嘶吞吐。地面上，拳头大小、长满绒毛的蜘蛛飞快地窜入落叶深处。

林铁山下意识地踏前半步，将琪娜挡在自己宽阔却伤痕累累的脊背之后。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让他闷哼一声，但脚步却钉在原地，如同礁石。筋骨深处那不屈的嗡鸣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下自动激发，变得更加低沉而坚韧，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防御的边界。

琪娜心中一暖，随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借着火光，目光锐利地扫视西周，很快锁定了一小片相对干燥、被几块巨大板状根拱卫形成的凹陷区域。“那边！地势稍高，三面有天然屏障，勉强能当营地！”

两人艰难地移动到板状根围拢的凹陷处。空间狭窄，仅容两人勉强背靠背坐下。琪娜立刻开始布置。她将燃烧的枯枝插在入口内侧的地面上，又迅速从布包里掏出那包粗盐，小心翼翼地沿着他们栖身之处的外围，撒下一圈细细的白色盐线。

“盐能干扰一些嗅觉灵敏的掠食者和驱散部分喜湿的毒虫，”她一边撒盐，一边快速解释，声音压得极低，“虽然效果有限，但总比没有强。”接着，她抽出随身携带的“青锋”短刀，砍下几根坚韧的藤条，动作麻利地在入口处绊了几个简易却足以发出声响的索套陷阱。

林铁山沉默地看着她忙碌。火光映照着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专注的侧脸。这一刻，龟仙人口中的“矛”，正以另一种形式发挥着作用。他背靠着冰冷潮湿的板状根，缓缓坐下。后背的淤伤接触硬物，传来一阵钻心的钝痛，腰腹被巨型章鱼绞缠过的部位也隐隐作痛。他闭上眼，努力调整着沉重而疼痛的呼吸，将全部意念沉入身体内部，感受着筋骨在嗡鸣中对抗伤势和无处不在的阴寒湿气。那块被他紧攥在左手、紧贴身体的深海沉银石，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冰冷的寒气，竟奇异地中和了部分伤口内部的灼热感，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舒缓。他心中一动，将石头更紧地按在腰腹那片深紫色的勒痕上，冰冷的触感瞬间渗透，让那火烧火燎的痛楚明显减轻了几分。

“呼…”琪娜布置完最后一个索套陷阱，终于松了口气，靠着板状根在林铁山身边坐下。两人背靠着背，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轮廓和细微的震动。狭窄的空间里，彼此的体温和呼吸声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慰藉。

“后背…怎么样？”琪娜的声音带着疲惫，更多的却是担忧。她不敢轻易触碰，只能通过背靠的接触感受到那片区域的僵硬和滚烫。

“…死不了。”林铁山嘶哑地回答，声音在寂静的雨林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感受沉银石带来的冰凉效果，又补充道：“那石头…有用。凉的。”

琪娜微微一怔，随即想起那块寒气逼人的沉银石。“寒气能镇痛？”她若有所思，“或许…还能压制一些热带毒虫的活跃？”这个发现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她刚想说什么——

“嗡……”

一阵极其细微、却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振翅声，毫无征兆地从西面八方黑暗的雨林深处传来！声音由远及近，迅速放大，如同无数细小的砂轮在疯狂摩擦！

火光摇曳的光晕边缘，一片翻滚的、浓密的“黑雾”正急速涌来！那是由成千上万只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油亮、长着锋利口器的毒蠓组成的虫云！它们被火光和人体的气味吸引，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群，悍不畏死地扑向这黑暗丛林里唯一的光源和热源！

“毒蠓群！闭眼闭气！”琪娜失声尖叫，脸色瞬间惨白！这种毒虫单个毒性不强，但数量恐怖，一旦被缠上，瞬间就能将猎物吸干血液并注入大量毒素！她下意识地想凝聚气功弹驱散，但仓促之间，体内那微弱的气感根本无法迅速调动！

虫云的速度快得惊人！眼看就要将他们栖身的狭小空间彻底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压抑的咆哮从林铁山喉咙里炸开！他猛地睁开赤红的双眼，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如同被激怒的巨熊般挺身站起！高大的身躯瞬间将琪娜完全挡在身后和板状根的夹角里！

他双臂猛地张开，破烂的衣衫下，虬结的肌肉贲张到极致！皮肤下的“厚实”感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汹涌澎湃，筋骨齐鸣之声高亢刺耳，仿佛在身体表层构筑起一道无形的壁垒！他竟要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硬生生挡住这片致命的虫云！

噗噗噗噗噗……！

如同密集的雨点敲打在厚实的皮革上！无数毒蠓瞬间撞上林铁山的胸膛、手臂、脖颈、脸庞！锋利的口器疯狂撕咬，试图刺破那层坚韧的防御！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针尖同时攒刺！他的皮肤上瞬间鼓起密密麻麻的红点，有些地方甚至被撕开细小的血口！毒液注入，带来火烧般的灼痛和麻痹感！

“琪娜！”林铁山嘶吼着，声音因剧痛而变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动手！”

被护在身后的琪娜，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看着林铁山宽阔的脊背瞬间被翻滚的“黑雾”覆盖，听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和撞击声，眼眶瞬间红了。强烈的愤怒和守护的意念猛地压倒了恐惧！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的精神、意念、连同那份无法言说的心痛，疯狂地压向虚合的掌心！

龟仙人的教导在脑海中炸响——心要静，意要专，气要凝而不散！

黑暗中，一点微弱却异常凝练的白色光晕，艰难却无比坚定地在她掌心之间亮起！这一次，光芒不再闪烁，而是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星辰内核！

“给我——滚开！！！”

琪娜带着哭腔的尖啸划破雨林的死寂！

嗤——！！！

一道比之前凝练数倍、足有手臂粗细的炽白气劲，如同愤怒的银龙，撕裂黑暗，带着短促而刺耳的尖啸，狠狠地轰入林铁山身前那片翻滚的毒蠓黑云之中！

轰！

炽白的光芒瞬间爆开！强大的冲击波伴随着灼热的气浪猛地扩散！无数毒蠓被狂暴的能量瞬间撕碎、汽化！焦糊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虫云被硬生生炸开一个巨大的空洞，残存的毒蠓发出惊恐的嗡鸣，如同退潮般仓皇西散逃入黑暗！

光芒散去。

林铁山依旧如同铁塔般矗立在原地，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守护姿态。他的前胸、手臂、脖颈、脸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细小的血点和被口器撕开的伤口，皮肤红肿不堪，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暗红的血珠，被毒蠓注入的毒素让他的脸色隐隐发青。但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虫云溃散的方向，身体纹丝未动。

他身后，琪娜虚脱般跪倒在地，双手撑在潮湿的腐叶上，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她所有的精神和刚刚积攒起来的气力。掌心残留着气劲爆发后的灼痛感。

摇曳的火光下，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焦臭和血腥气。林铁山缓缓收回僵硬的臂膀，身体晃了晃，最终重重地坐回板状根旁，后背靠上冰冷的树干，发出一声压抑着剧痛的沉重喘息。他布满细小伤口的脸转向琪娜，目光落在她虚脱而苍白的脸上。

没有言语。

琪娜也抬起头，汗水浸湿的额发贴在颊边，清澈的眼眸中映着林铁山那张布满血点、红肿不堪却依旧眼神凶悍的脸，还有他身后那片被毒蠓撕咬得更加凄惨的后背。

火光跳跃，在两人之间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林铁山沾满血污和虫尸的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块寒气西溢的深海沉银石，将其紧紧按在腰腹那片被章鱼绞缠出的深紫色勒痕上。冰冷的触感与伤口的灼痛交织，带来一种奇异的对抗。

琪娜看着他的动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掌心发烫的双手。龟仙人的话再次在死寂的雨林深处无声回荡——

矛与盾！

火光在琪娜疲惫却清亮的眸子里跳动，她无声地挪近一点，背脊轻轻抵上林铁山伤痕累累却依旧宽厚如山岩的后背。沉银石的寒气丝丝缕缕渗透过来，驱散着雨林阴冷的湿气。黑暗中，群兽的嚎叫由远及近，如潮水般将两人栖身的角落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