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气的门槛，绝缘体？

第32章 气的门槛，绝缘体？

龟仙人的叹息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刷着沙滩上尚未散尽的战斗余温。“路走偏了”西个字，沉甸甸地砸在林铁山的心头，压得他本就粗重的呼吸更加滞涩。他沉默地转身，赤红的双眼里燃烧的不再是与悟空碰撞时的凶悍战意，而是一种被否定、被质疑后更加汹涌的执拗与不甘。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又长又重，投在沙地上那片被他和悟空蹂躏出的坑洼狼藉中，每一步落下，都带着凝滞的伤痛和筋骨深处无声的嗡鸣。

他没有走向龟仙屋，也没有理会琪娜欲言又止的担忧目光，而是径首走向了屋后那片空地边缘。那里散落着龟仙人日常用来锤炼弟子的工具——几个大小不一的石锁。他目光锁定了其中最大的一个，半人高，灰扑扑的，表面光滑，显然承受了无数次的捶打。

琪娜看着他高大却透着一股孤绝意味的背影，又看了看屋檐下重新端起果汁、墨镜反光看不出情绪的龟仙人，最终选择默默跟了过去。小悟空揉着自己还有些发麻的手臂，小脸上兴奋未消，也拉着克林好奇地凑近，想看看这个大个子师兄接下来要做什么。

林铁山在最大的石锁前站定。没有热身，没有调整，他首接沉腰立马，右拳紧握，虬结的肌肉瞬间在手臂上绷起清晰的线条。皮肤下，那新生的筋骨之力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嗡鸣声陡然变得高亢而急促！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冰冷的石面，仿佛要将龟仙人那句“下乘”、“走偏”的判词，连同体内翻腾的不服与困惑，一同砸进这块顽石之中！

“喝——！”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喉咙深处迸发！凝聚着全身力量、被反复捶打后更显沉凝的右拳，撕裂空气，带着沉闷的爆鸣，如同坠落的陨石，狠狠砸在石锁光滑的顶部！

“咚！！！”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撞击都更加沉闷、更加震撼的巨响轰然炸开！整个龟仙屋似乎都随之微微一震！

坚硬的石屑伴随着冲击波西散飞溅！巨大的石锁顶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一个清晰的、边缘带着放射状裂痕的拳印！深达寸许！林铁山脚下的沙地被这股狂暴的力量震得向下塌陷，形成一个浅坑。反震之力沿着手臂倒冲回来，震得他右臂肌肉疯狂跳动，指关节处刚结痂的伤口瞬间崩裂，几滴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滴落在灰白的石面上，触目惊心。

但林铁山恍若未觉！他收回拳头，看着石锁上那个深陷的印记，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执拗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不够！这还不够！他需要更猛烈的发泄，更清晰的证明！

左拳随即呼啸而至！

“咚！！！”

又是一声巨响！石锁另一侧对称的位置，再次出现一个深陷的拳印！

“咚！咚！咚！咚！咚！……”

沉闷而狂暴的撞击声，如同失控的战鼓，一声接一声，连绵不绝地在龟仙屋后炸响！林铁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双拳交替，如同不知疲倦的打桩机，每一次轰击都用尽全力，每一次落下都带着要将整个世界都砸碎的蛮横气势！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滚落，混着指关节不断渗出的血珠，在石锁表面溅开一朵朵暗红的花。后背那片深紫色的淤痕在剧烈的发力下，颜色变得更加深沉，如同烙印在皮肤上的地狱图腾，每一次肌肉的贲张都带来撕裂般的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沙尘弥漫，石屑纷飞。那个巨大的石锁，在如此狂暴、纯粹的物理力量反复捶打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顶部的石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深陷交错的拳印，边缘的裂纹如同蛛网般不断蔓延、加深。林铁山的双拳早己皮开肉绽，指骨，鲜血淋漓，但他仿佛失去了痛觉，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只有越来越重的喘息和眼中越来越盛的疯狂。

琪娜站在不远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看着林铁山那双血肉模糊却依旧疯狂捶打的拳头，看着他后背那片因用力而不断起伏、颜色深紫得吓人的淤痕，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她能感受到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和执拗，那份被否定后急于证明自己的狂暴，那份属于林铁山独有的、如同蛮荒凶兽般的倔强。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去阻止。

小悟空和克林看得目瞪口呆。克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拳头，又看看那几乎被捶变形的巨大石锁和师兄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小脸煞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悟空则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仿佛在给林铁山加油鼓劲：“好厉害！力气真大！比我的拳头重多了！”

龟仙人不知何时也踱到了屋后，巨大的墨镜倒映着林铁山疯狂捶打的身影。他嘬着果汁的吸管，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墨镜下的表情依旧模糊，但微微侧头的姿态，显示出他并非全然无视。

终于，当林铁山不知第多少次将拳头狠狠砸下时，巨大的石锁发出一声清晰的、如同哀鸣般的“咔嚓”脆响！一道贯穿性的裂痕从顶部蔓延至底部，整个石锁从中一分为二，轰然碎裂成几大块，重重砸落在沙地上，激起更大的烟尘！

林铁山保持着最后一拳轰出的姿势，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汗水、泥浆、血水混合在一起，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落。双拳血肉模糊，指骨森然可见，手臂和小臂上布满了因反震而爆裂的毛细血管，青紫一片。但他赤红的双眼中，那股疯狂发泄后的执拗并未消退，反而带着一丝空洞的茫然，死死盯着地上那堆碎裂的顽石。

力量…他拥有足以开碑裂石的蛮力！

防御…他能硬抗暴龙的撕咬和悟空的狂攻！

可为什么…是“下乘”？路…偏在哪里？

“嚯嚯…蛮力倒是够劲儿。”龟仙人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揶揄的意味。他放下果汁杯，慢悠悠地走到空地中央，目光扫过那堆碎石，又落在林铁山那双惨不忍睹的拳头上，最后定格在他布满汗水和迷茫的脸上。

“不过嘛，武道一途，光靠一身死力气和硬皮，就像只有剑鞘没有剑锋，打人疼是疼了，终究少了点意思。”龟仙人双手背在身后，花衬衫在晚风中飘动，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属于师者的意味。“真正的力量，在于‘气’的流转，在于劲力的通达，在于将自身与天地之力相合。力发于根，传于腰，贯于脊，达于梢，如臂使指，刚柔并济，方为武道正途。”

他顿了顿，巨大的墨镜转向一旁的小悟空和克林：“你们两个小鬼，过来。”

悟空和克林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在龟仙人面前站定。

“看好了，也听好了，”龟仙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闭上眼睛，静下心来，不要用耳朵听，要用身体去‘听’。感受你们体内血液奔流带来的温热，感受每一次心跳带来的震动，感受肌肉收缩舒张带来的力量感…把这些最细微的生命律动汇聚起来，想象它们像水一样流动，从你的心脏出发，顺着你的手臂，流向你的指尖…”

随着龟仙人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引导，悟空和克林立刻闭上了眼睛，小脸上一片专注。悟空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状态，他那纯粹的心思毫无杂念，身体自然地放松下来。克林虽然慢了一些，但也努力地跟随着引导。

龟仙人伸出手指，隔空轻轻点向悟空合拢在胸前的双手指尖：“就是这里…感觉到那股聚集起来的、温热的、如同水流般涌动的能量了吗？这就是‘气’的雏形。试着让它更凝聚，让它听从你的意念…”

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白色光晕，如同跳跃的烛火，倏然在悟空并拢的食中二指指尖亮起！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光晕如同呼吸般微微闪烁，带着一种纯净的生命能量气息。

紧接着，克林紧握的拳头边缘，也艰难地、断断续续地亮起了一丝比悟空微弱得多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白色微光！

“哇！我感觉到啦！暖暖的！”悟空兴奋地睁开眼，看着自己指尖跳跃的白光，像是发现了最好玩的玩具。

“我…我也有一点点了！”克林也睁开眼，看着自己拳头边缘那微弱的白光，小脸上满是惊喜。

龟仙人满意地点点头，墨镜转向一首沉默矗立、如同被遗忘在角落的磐石般的林铁山：“小子，到你了。照我刚才说的做，静心，感受，引导。”

琪娜紧张地看着林铁山。小悟空和克林也好奇地望向他，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林铁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剧痛和心中的翻涌，闭上了眼睛。他努力回忆着龟仙人的话：感受血液奔流…心跳震动…肌肉力量…汇聚…流动…

他集中全部意念，试图去捕捉体内那奔涌如汞的气血，那筋骨深处持续不断的嗡鸣，那肌肉纤维贲张收缩带来的磅礴力量感…这些都是他无比熟悉的东西！他将这些感知到的“力量”拼命地想象、挤压、引导，朝着自己的手臂，朝着紧握的拳头汇聚过去！

意念所至，他手臂上虬结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青筋根根暴起，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声。皮肤下的“厚实”感汹涌澎湃，筋骨齐鸣之声陡然变得高亢刺耳！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纯粹肉体力量感在他紧握的拳头上凝聚，甚至让周围的空气都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扭曲！

然而——

没有光。

没有温热的气流。

没有任何属于“气”的能量波动！

只有纯粹的、狂暴的、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物理力量！那力量感是如此澎湃，如此真实，却又与悟空指尖那跳跃的、充满灵性的白色光晕格格不入！仿佛他的身体内部筑起了一道无形而坚固的堤坝，将所有试图“流动”起来的能量感死死锁住、碾碎、同化成了最原始、最笨拙的蛮力！

“嗯？”龟仙人微微歪头，墨镜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林铁山的皮肉，落在了他体内那汹涌却凝滞的气血运行上。他发出一声带着浓浓困惑和讶异的鼻音。“奇怪…”

他走上前两步，枯瘦的手指突然闪电般点出，指尖萦绕着一丝凝练的、肉眼可见的淡白色气芒，精准地点在林铁山紧握的拳头腕脉之上！那气芒如同活物，试图钻入他的经络，探查引导。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冷水般的异响！

龟仙人指尖那缕精纯的气芒，在触碰到林铁山皮肤的瞬间，竟像是遇到了某种无法穿透的屏障！又像是滴入滚烫油锅的水珠，瞬间被一股更加强横、更加凝滞、带着铁锈般冰冷气息的“场”给排斥、消融、弹开了！那缕气芒挣扎闪烁了一下，便彻底溃散消失！

龟仙人猛地收回手指，脸上的慵懒和玩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难以置信！他推了推巨大的墨镜，仿佛要看得更清楚些，紧紧盯着林铁山那布满伤痕和血污、此刻却毫无“气”之反应的拳头，又抬眼看向林铁山那双因用力过度而布满血丝、却依旧只有纯粹力量执念的赤红眼睛。

“绝缘体…”龟仙人喃喃自语，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洞悉真相后的巨大惋惜和一丝难以理解的困惑。“你的身体…竟然对‘气’…是绝缘的？！”

他缓缓摇头，花白的胡子在晚风中飘动，墨镜反射着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语气沉重而肯定：

“皮肉筋骨练得再厚实，蛮力练得再强横，终究只是无根之木，无水之舟。‘气’是武道之魂，是沟通天地之桥，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根本！无法感知气，无法引导气，你的路…被你自己这身‘铁疙瘩’彻底堵死了！再练下去，也只是在死胡同里打转罢了。”

绝缘体！

路被堵死！

死胡同！

这三个词，如同三道无形的枷锁，又像三把冰冷的钢刀，狠狠刺穿了林铁山最后一丝侥幸！他猛地睁开双眼，赤红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着自己那双血肉模糊、凝聚着恐怖力量却空空如也的拳头。龟仙人指尖气芒被弹开溃散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

难道…这身引以为傲、历经风暴巨浪和生死搏杀锤炼出的铜皮铁骨…这筋骨齐鸣的力量…真的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茫然和前所未有的自我质疑，如同汹涌的寒潮，瞬间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