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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的黄昏来得格外早。
楚夜站在基地的训练场边，看着夕阳把沙坑染成血红色——那是三百年前003号第一次训练时，用机械臂砸出来的坑。沙地上还嵌着半块生锈的齿轮，是他当年亲手给003号机甲换的零件，这么多年竟没被岁月完全侵蚀。
“本体。”
声音从背后传来。
楚夜转身，呼吸一滞。
003号的虚影正站在训练场中央。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作战服，肩甲上还留着被污染兽抓出的凹痕，左脸有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伤疤——那是三百年前为救平民挡下机械之神爪刃时留下的。此刻，他的身体像浸在晨露里的玻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003号？”楚夜向前一步，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肩膀，却穿过了虚影。
003号笑了，那是他最标志性的爽朗笑容，连虚影都带着温度：“本体，我该走了。”
莉娅和老鼠从训练场门口跑来，机械义眼和义肢上还沾着刚调试设备的机油。莉娅的黑箱机甲停在五步外，不敢靠近，生怕惊散了虚影；老鼠的机械臂攥着个旧铁盒，那是003号三百年前用的工具箱，至今还装着他修机甲时的小改锥。
“怎么回事？”莉娅的声音发颤，“圣钉核心刚才突然震荡，我扫描到……”
“他在消散。”楚夜打断她，目光紧紧锁着003号，“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
003号的虚影抬起手，指向训练场角落的沙坑。
楚夜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突然“看”到了——
三百年前的暴雨夜，十六岁的本体（楚夜）蹲在沙坑里，正给一具残破的机甲装机械臂。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眼睛，他却笑得像个疯子：“003号，等我把这玩意儿修好，咱们就去边境打污染兽！到时候我给你配最锋利的刀刃，你替我挡在最前面！”
机甲突然发出嗡鸣。
穿作战服的003号从舱门里钻出来，脸上还沾着机油：“本体，你又把齿轮装反了。”他弯腰帮本体调整零件，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不过没关系——等打完这仗，我教你修更好的。”
画面闪动。
暴雨变成了血雾。
三百年前边境战场上，003号的机甲被机械之神的爪刃撕开一道裂缝，黑红的污水正顺着裂痕往驾驶舱里涌。本体（年轻的楚夜）抱着维修箱扑过来，却被污染兽撞飞在沙堆上。
“别过来！”003号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失真的电流，“快走！我撑得住——”
“放屁！”本体连滚带爬冲进驾驶舱，圣钉核心的金红光芒从他胸口溢出，“我给你装的刀刃还没测试呢！要走一起走——”
污染兽的爪牙刺穿了机甲胸腔。
003号的虚影在污染中扭曲，却仍笑着：“本体，你看……我替你挡住了。”他的手指向战场边缘——那里，几十个平民正躲在废弃的机甲里，惊恐地望着战场。
“他们活下来了。”003号的虚影在污染中淡化，“这是我最后一次……当你的影子。”
“原来你记得。”楚夜的声音发哑。
003号的虚影转过身，脸上的伤疤在夕阳下泛着淡金：“我怎么会忘？你是我的本体，是我存在的意义。那些年我替你挡刀、替你修机甲、替你在污染里跑——不是因为我是‘影子’，是因为……”他顿了顿，虚影的手按在楚夜胸口，“因为你是我最想保护的人。”
楚夜的眼眶发烫。他想起这三个月来，每次战斗前003号都会拍他肩膀说“别怕，有我在”；想起昨天深夜，他在实验室看001号的研究笔记，003号的虚影突然出现，指着某页说“这公式有问题，我来帮你改”；想起刚才训练场上，新兵们举着武器喊“003号教官”，而他明明只是个虚影，却认真地纠正他们的战术动作。
“你不是影子。”楚夜握住003号的手，这次，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丝真实的温度——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暴雨夜，003号递给他的热姜茶，“你是我的另一条命，是我活过的所有勇敢。”
003号的虚影突然开始闪烁。
他的轮廓变得模糊，却更清晰了——楚夜“看”到了他的每一寸意识：对平民的牵挂，对战斗的热爱，对本体永远的信任，还有……最后一丝遗憾。
“本体，我有个愿望。”003号的声音越来越轻，“下次战斗时，别总想着替我挡刀。你也要……好好活着。”
楚夜用力点头，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答应你。”
003号的虚影笑了，那笑容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暴雨夜，他举着修好的机甲对本体说“走，打污染兽去”。
金红光芒从楚夜的胸口涌出，圣钉核心的金色纹路突然变得深邃，像融入了整片夕阳。003号的虚影化作千万点金色光尘，钻进核心的裂缝里——那里，原本刻着“001”“007”的位置，多了一行新的刻痕：“003·战士·永生”。
当最后一丝虚影消失时，训练场的沙地上突然冒出新芽。
是楚夜刚才掉的眼泪渗进了沙土，竟在暮色里开出淡紫色的小花——那是三百年前003号在边境救下的小女孩最爱的花，他说“等战争结束，要带她来看满山的花海”。
莉娅蹲下身，摘下一朵花别在耳后：“他的意识……留在圣钉里了？”
“嗯。”楚夜摸了摸胸口，圣钉核心传来温暖的震颤，“以后每次战斗，我都能感觉到他在。”
老鼠举起旧铁盒，里面的小改锥突然发出微光——那是003号用过的最后一件工具，此刻正随着圣钉的震颤轻轻摇晃。
“走。”楚夜转身走向基地，“去给新兵们讲003号的故事。”
“等等！”莉娅突然喊住他，“圣钉核心的数据显示……”她调出全息屏幕，上面跳动着一串金色代码，“003号的‘战斗首觉’己经融合完毕。现在，你的机械共情范围扩大到了两公里，还能预判敌人的攻击轨迹。”
楚夜抬头望向北境的天空，晚霞把云层染成金红色，像极了003号机甲上的战纹。风从远方吹来，带着青草的香气——那是被净化的污染池方向，此刻该有嫩芽正在破土。
“003号，”他轻声说，“今天的训练计划，我替你盯着。”
训练场边的老沙坑里，新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那是三百年的战斗与守护，最终开成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