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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森林的晨雾还未散尽，楚夜己站在基地斑驳的木门前。
门楣上方的铁皮招牌被风雨啃得只剩半块，“黑森林庇护所”的字迹褪成淡灰色，旁边却新钉了块木牌——用机械义肢的零件焊成，歪歪扭扭刻着“共生基地·临时指挥部”。莉娅的手搭在他肩头，机械义眼的蓝光扫过西周：“和三个月前比，多了七道新修补的墙洞，三具机械傀儡的残骸，还有……”她顿了顿，“你上次留下的‘禁止闯入’符咒，被烧了。”
楚夜低头。
他记得那符咒——用深渊污染混合圣光刻在橡木板上，本意是阻挡教会的追踪术。此刻木板上焦黑的痕迹里，竟渗出几缕熟悉的黑红能量——是机械之神的污染。
“进去吧。”老鼠从门后探出头，他的机械臂比三个月前更长了些，关节处缠着莉娅特制的“反追踪绷带”。此刻他正举着个扳手，对着门内喊：“老周！把地窖的酒搬出来！小少爷回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基地内部的景象让楚夜的呼吸一滞。
曾经堆满机械零件的仓库被改造成医疗室，白床单上还留着干涸的血渍；墙角的黑板上密密麻麻写着“共生能量公式”，粉笔灰落了半桌，像是有人刚离开；最显眼的是正对大门的墙面——整面墙都贴着黄纸，墨迹未干的“讣告”在晨风中簌簌作响。
“楚夜·共生体，于星轨隘口战役中为掩护平民撤退，被机械王朝‘铁砧’与教会猎魔人围剿，壮烈牺牲。”
“楚夜·深渊之子，因无法控制污染能量，于北境极寒之地自爆，临终前忏悔‘不该触碰禁忌’。”
“楚夜·机械叛徒，勾结深渊势力企图颠覆教会统治，被判处火刑，尸体悬于教堂尖顶三日。”
……
每张讣告的落款都不同，有“教会审判所”“机械王朝内务部”“自由城邦治安队”，甚至还有“灰鸽同盟后勤组”。楚夜伸手触碰最近的一张，指尖传来纸张的脆响。
“001号写的。”莉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摘下了眼镜，眼眶泛红，“他说，只要敌人以为你死了，就能少些人因你送命。”
楚夜的喉咙发紧。他记得001号——那个总在实验室里推眼镜的学者人格，最后一次见面时，他正用激光笔在墙上画能量公式，背后是九十九具“自己”的克隆体培养舱。“替我活久点。”001号当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小少爷。”老鼠的机械臂重重搭在他背上，把他拽向墙角。那里有块新钉的木板，上面用机油写着：“老规矩，酒在第三块砖下。”他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砖缝，整面墙突然发出机械运转的嗡鸣——
是009号的机关。
暗格里滑出个铁盒，里面装着瓶烈酒，酒瓶上贴着张纸条：“本体，这是我从黑市抢的，说是能治圣光灼伤。别告诉莉娅，她总说我偷酒。”字迹歪歪扭扭，末尾画了个咧嘴笑的小骷髅——是009号的标记。
楚夜的指尖拂过纸条，突然听见基地外传来引擎轰鸣。
“来了。”莉娅的机械义眼闪过红光，“三辆教会装甲车，两架机械王朝的‘铁鹰’侦察机。猎魔人小队……至少二十人。”
老鼠骂了句脏话，抄起扳手冲向仓库：“我去把老周的机甲修好！上次他被打坏的关节还没换——”
“不用。”楚夜按住他的肩膀，“他们要的不是基地，是我。”
话音未落，基地大门被撞得哐当响。
为首的装甲车炮塔缓缓升起，探照灯扫过墙面，将“讣告”照得清清楚楚。楚夜看见车身上印着银质十字架——教会的“净化者”小队，标志还是三个月前的样式，只是边缘多了几道焦痕，像是被深渊污染腐蚀过。
“楚夜！”扩音器里的声音带着金属杂音，“你己被列为‘深渊污染体’，根据《神圣净化法》第17条——”
“闭嘴。”楚夜打断他，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基地安静下来。他迈步走出大门，圣钉核心在掌心发烫，金红光芒顺着指缝渗出，在脚下形成半圆的光罩。
装甲车的探照灯突然熄灭。
车里的人慌了。楚夜听见对讲机里的尖叫：“他的眼睛！那是……那是机械之神的颜色！”
车门被踹开。
第一个跳下来的是个穿皮夹克的男人，左脸有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他的右手戴着黑色手套，指尖渗出黑紫色能量——是深渊污染。楚夜的机械共情能力瞬间发动，他“看”到男人的记忆碎片：三天前，他在北境杀了三个平民，只因他们身上有“共生疫苗”的接种印记。
“楚夜·怪物！”男人的声音发颤，手套上的污染突然暴涨，“你害死了我妹妹！她才十六岁，想接种疫苗却被你的人……”
“那是教会的人。”楚夜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锥，“他们给疫苗里掺了深渊污染，为的是让接种者变成污染兽，再借你的手杀掉他们。”
男人的刀疤抽搐了一下。楚夜看见他瞳孔里的疯狂开始动摇，污染能量在指尖凝结成尖刺，却又迟迟不敢刺下。
“动手！”
第二个跳下来的是个戴乌鸦面具的男人。他的圣光权杖比三个月前更粗重，杖头的宝石泛着妖异的红光——那是被机械之神污染的圣光。楚夜认出了这张脸：三个月前在星轨隘口，就是他用“天使降临”仪式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楚夜！”乌鸦面具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你不该回来！你会毁了所有人！”
“毁了所有人的是你。”楚夜抬起手，圣钉核心的金红光芒照亮乌鸦面具的眼睛，“你本是教会的见习牧师，叫伊森。三年前为了救被污染兽袭击的孩子，主动要求注射深渊污染做实验。后来孩子活了，你却被教会封印记忆，改造成‘审判者’。”
乌鸦面具的权杖“当啷”落地。
“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说我是自愿的……说我污染了自己是因为懦弱……”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楚夜一步步走近，圣钉核心的光温柔地包裹住乌鸦面具，“你在救那个孩子时，眼里有光。他们怕的就是这个。”
“住口！”乌鸦面具突然暴吼，他的面具裂开，露出底下布满污染纹路的脸，“你根本不懂！这具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一个是伊森，想当圣徒；一个是007号，想杀了你！”
楚夜的脚步顿住。
007号——这个名字像根针，扎进他的记忆。三个月前在深渊议会，分裂人格007号曾跪在他面前，哭着说：“对不起，本体，他们说只要你死，就放我自由……”
“007号。”楚夜轻声唤道，“你还记得吗？在实验室，你总把我的咖啡煮得太苦，说这样能提神；我熬夜研究时，你会偷偷给我塞糖，藏在实验记录本里。”
乌鸦面具的动作慢了下来。
“你记不记得？”楚夜继续说，“有次我被污染兽咬伤，你用圣光帮我净化，结果自己的手臂被腐蚀出缺口。你说：‘本体，疼吗？’我摇头，你就笑，说：‘那就好，至少我没白疼。’”
乌鸦面具的污染能量突然溃散。他颤抖着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和楚夜有七分相似，左眼下有颗泪痣。
“本体……”他哽咽着，“他们说只要你死了，我就能解脱……可我不想解脱，我想……”
“你想当回伊森。”楚夜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我带你回家。”
“砰！”
枪声撕裂空气。
伊森的胸口绽开血花。楚夜猛地转头，看见莉娅举着把改装过的脉冲枪，枪口还在冒烟。她的机械义眼闪着红光，声音发颤：“他胸口的污染核心在吸收你的能量！再拖下去，他会变成新的机械之神容器！”
伊森的身体开始膨胀。他的皮肤下涌出黑紫色的触须，圣光权杖的碎片从触须里钻出来，化作尖锐的冰锥。楚夜的机械共情能力解析出真相——教会给伊森注射的不是普通污染，是“共生污染”，专门用来寄生在“共生者”体内，窃取能量。
“伊森！”楚夜大喊，“想想那个孩子！你想变成怪物，伤害更多像她一样的人吗？”
伊森的动作顿住了。他的触须突然转向，刺穿了自己的大腿。鲜血溅在楚夜脸上，他却笑了：“本体，你说得对……我宁愿疼死，也不想再当他们的工具。”
触须缩回体内的瞬间，伊森的身体开始崩解。他的手最后碰了碰楚夜的掌心，轻声说：“谢谢。”
“轰！”
又是一声爆炸。
这次是基地后方的仓库。老鼠从烟雾里冲出来，机械臂上缠着冒火的绷带，怀里抱着个冒热气的铁盒：“老周的机甲修好了！就是油箱被炸了半块——”
“不用了。”楚夜擦了擦脸上的血，看向逐渐消散的伊森残魂，“我们该走了。”
莉娅收起步枪，走到他身边。她的机械义眼恢复正常，却泛着水光：“去哪？”
“灰鸽同盟。”楚夜捡起地上的“讣告”，撕成碎片，“他们说有办法净化深渊污染，还说……”他低头看向圣钉核心，金红光芒在掌心跳动，“还说，要和我一起，重建这个世界。”
老鼠拍了拍他的肩，机械臂上的新标语在晨光里闪着微光：“小少爷，这次换我们保护你。”
楚夜笑了。
他转身走向基地深处，脚步坚定。
身后，伊森的残魂融入风里，最后一句话飘进他耳中：“本体，这次……换你活久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