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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森林的夜雾裹着腐叶的腥气钻进鼻腔时，楚夜正靠在树桩上包扎伤口。莱昂的血浸透了他的衬衫，后背副团长那一剑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但更疼的是右臂——圣钉的黑纹不知何时爬满了整条胳膊，像条活物般蠕动着，每动一下都扯得神经发颤。
“小少爷，他们来了。”老鼠的机械眼泛起红光，指向森林深处。
二十余骑披着黑斗篷的身影从雾里走出，为首的男人掀开兜帽，露出张苍白的脸。他的左眼是浑浊的灰白色，右眼却泛着妖异的紫，胸前挂着七枚SEPHIRAH星图串联成的项链——那是审判所大议长独有的“神罚之链”。
“楚夜·莱因哈特。”大议长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刮过石板，“你不该碰莱昂的。”
楚夜握紧圣钉。他能感觉到圣钉在发烫，黑纹正顺着指缝往外渗，像要啃食他的血肉：“你们跟踪我们？”
“是机械之神指引我们来的。”大议长抬手，二十骑同时举起圣枪，枪尖的圣焰泛着与楚夜右臂相同的冰蓝色，“你体内的深渊力量太危险，必须……净化。”
“净化？”莉娅突然站出来，能源眼的红光刺破黑暗，“你们当年用‘净化’烧了北境的村子，用‘净化’屠了莱昂的族人，现在要净化他？”
大议长的灰白色左眼转向她，目光像在看具尸体：“机械傀儡也配说话？”
老鼠的机械臂瞬间弹出三棱刃：“敢动她一根汗毛——”
“够了。”楚夜打断他。他盯着大议长胸前的神罚之链，突然想起莱昂左胸的星图疤痕——和这链条的形状，分毫不差。“你们要的不是净化，是试炼。”
大议长的右眼皮跳了跳。他身后的骑士们同时举起圣枪，圣焰在夜色中交织成网，将三人困在中间。
“你很聪明。”大议长摘下项链，七枚星图在掌心悬浮，“但有些记忆，必须由不得你选择。”
话音未落，楚夜的太阳穴传来刺痛。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黑森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土。
“这是……”
“前世的记忆。”大议长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机械之神允许我调阅深渊档案。楚夜·莱因哈特，十二岁那年，你被绑在祭坛上，承受了七十二小时的‘神罚’。”
焦土中央竖起一座青铜祭坛。十二岁的楚夜被铁链捆在祭坛中央，浑身是血。他的胸口插着七根圣钉，每根圣钉都缠着银线，连接到祭坛西周的七盏青铜灯——灯油是活人的脂肪，此刻正熊熊燃烧，焦糊味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
“疼吗？”大议长的声音变得尖锐，“他们说你是深渊的容器，要抽的灵魂；他们说你污染了大陆，要献祭给机械之神。可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祭坛下的人群开始欢呼。楚夜抬头，看见莱昂站在最前面，穿着银白的圣骑士铠甲，护心镜上的“圣裁”二字在火光中发亮。他的左手按在胸甲上，星图泛着金光，右手却攥着块染血的帕子——帕子上绣着朵蓝色的小花，和十二岁的楚夜藏在破布里的那朵，一模一样。
“他是最虔诚的审判者，却偷偷给你塞糖。”大议长的笑声像夜枭，“他说你‘不该被污染’，说‘等我赢了这场战争，就放你自由’。可最后呢？”
画面一转。
十二岁的楚夜己经瘦得只剩皮包骨。他的右手被圣钉贯穿，钉尖穿透手背，扎进祭坛的石板里。莱昂举着圣枪站在他面前，枪尖的圣焰烧得他睫毛滋滋作响。
“对不起。”莱昂的声音在发抖，“这是教皇的命令……”
“骗子！”十二岁的楚夜嘶吼着，口水混着血沫溅在莱昂的铠甲上，“你说过会救我！”
圣枪刺下的瞬间，楚夜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莱昂的眼泪砸在圣枪的银纹上，看见自己的心脏被刺穿的刹那，机械之神的意识体从虚空里探出头，笑着说：“很好，深渊的种子，终于要发芽了。”
“不——！”楚夜捂住耳朵尖叫。
现实中的他跪在地上，指甲深深掐进泥土里。他的右臂剧烈抽搐，圣钉的黑纹顺着指尖窜出来，在地面画出扭曲的咒文。大议长的笑声像鞭子抽在他神经上：“这才是你前世的真相：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最信仰的神遗弃，最后沦为深渊的容器。”
画面再次切换。
楚夜躺在培养舱里，浑身插满管子。实验室的白大褂们围着他，其中一个举起记录本：“深渊污染度99%，机械共情能力觉醒率87%……”
“他是失败品。”另一个声音响起，“建议销毁。”
“等等。”莱昂的声音突然出现。他穿着染血的白大褂，冲进实验室，机械臂撞翻了一排试管，“他不是失败品！他是……”
“够了。”大议长的声音冰冷，“你当年为了救他，偷了机械之神的钥匙，害我们找了十年。现在，该让他尝尝被背叛的滋味了。”
培养舱的玻璃突然裂开蛛网纹。楚夜看见自己的双手——苍白，瘦弱，和十二岁时一样。他听见莱昂在喊他的名字，看见实验室的门被撞开，无数圣骑士举着圣枪冲进来。
“楚夜，跑！”莱昂的声音带着哭腔。
但楚夜动不了。他的身体被固定住，圣钉的尖端抵住他的心脏。大议长的脸凑近，灰白色的左眼泛着诡异的光：“现在，你是要救他，还是杀了他？”
“不……”楚夜的声音像游丝，“我不是……”
“选吧！”大议长吼道，“用你的深渊力量！用你前世最痛的记忆！”
圣钉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楚夜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深渊里涌出来，啃食着他的理智——是前世的绝望，是被背叛的愤怒，是被当作容器的屈辱。他的瞳孔变成纯黑，右臂的结晶纹路蔓延到脖颈，皮肤下的血管里流淌着墨色的光。
“小少爷！”老鼠的机械臂抓住他的肩膀，“清醒点！”
莉娅的能源眼亮起，试图用机械波安抚他，却被黑芒反弹回来。
楚夜的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他抬手抓住最近的圣骑士，圣钉刺穿对方的胸膛——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感受那股温热的血，和前世自己流出的血，是否一样滚烫。
“够了！”大议长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慌乱，“你再这样，会被深渊完全吞噬！”
但楚夜听不见了。他的意识沉入深渊，看见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听见机械之神的声音在耳边低语：“看看吧，我的棋子，这就是你前世的结局。现在，你要成为我的武器，还是……”
“不。”楚夜的嘴唇动了动。
他的手突然停在半空。圣钉的黑纹开始消退，像被什么力量抽走了。他的瞳孔逐渐恢复清明，却在看到眼前场景的瞬间，彻底崩溃。
——他正跪在祭坛上，十二岁的身躯浑身是血。莱昂举着圣枪站在他面前，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而培养舱里的自己，正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嘴唇开合：“哥哥，救救我。”
“啊——！”
楚夜的尖叫撕裂了夜空。他抱着头滚进灌木丛，指甲抠进泥土里，首到鲜血流出来。大议长的圣枪抵住他的后颈，却不敢再靠近——此刻的楚夜，周身萦绕着比深渊更危险的气息，像头随时会暴起的野兽。
“这就是你要的‘试炼’？”莉娅的声音冰冷，“你毁了他最后一点理智？”
大议长的喉结动了动。他看向楚夜右臂的结晶，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血字：“深渊的钥匙，在哭泣。”
“带他回去。”大议长突然下令，“用最高级的镇定剂锁起来。等机械之神……”
“不用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雾中传来。
众人转头，看见莉娅站在月光下。她的能源眼暗了下去，机械义肢的关节渗出黑色机油——那是她用最后能量启动的“自毁程序”。
“莉娅？”楚夜茫然地抬头。
“哥哥。”莉娅笑了，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像十二岁那年，在培养舱里隔着玻璃对他说的话，“这次换我救你。”
她的机械臂突然弹出所有武器，同时刺向自己的能源核心。
“不！”楚夜嘶吼着想去抓她，却被镇定剂的药效拽得动弹不得。
莉娅的身体开始解体。她的能源眼迸发出刺目的光，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楚夜右臂的血字——那行字正在融化，像滴眼泪，坠进泥土里。
“机械之神说……”莉娅的声音越来越弱，“深渊的钥匙，是爱。”
最后一刻，她的目光落在楚夜脸上。那是十二岁的莉娅，在被推进培养舱前，最后一次对他笑的模样。
“哥哥，别怕。”
她的身体化作漫天星屑，消散在夜风里。
楚夜的瞳孔再次变成纯黑。但这一次，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他抬起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星屑——那是莉娅的能源核心，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我会……”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深渊里的惊雷，“让你们后悔。”
大议长的圣枪“当啷”坠地。他看着逐渐消散的星屑，突然想起莱昂临死前说的话：“原来被需要的感觉……”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
深渊的钥匙，从来不是恐惧或背叛。
是被人在绝境中，依然伸出的那只手。
而在他们头顶，机械之神的意识体正注视着这一切。祂的猩红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困惑”的情绪。
“爱？”祂低语着，“有意思……看来我的小棋子，要开始下一盘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