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章 重拾旧梦

“叮——当，叮——当……”古老绵长的钟声沉稳不失序地响起，冲散了教室里紧张无声的气流。

少女蹁跹的睫羽轻颤一下，从课桌上抬起头注视着周遭的一切。不一的穿着，朝气蓬勃的脸庞，有提着文具袋的，有的甚至只拎了几只笔，有说有笑的出了教室门。

“遥遥，”听到自己的名字，云映遥下意识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看着少女绯红的脸颊，碎星般的眸子氤氲出几分倦怠和朦胧，少了平日的清疏，像娇软的暹罗猫无意间向主人撒娇。让人不自觉放轻了声音，“遥遥，你身体不舒服吗？”云映遥看着眼前目露担忧的女生，“没有 我只是昨晚没睡好，刚才趴在课桌上睡着了”。女生闻言点了点头，“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你也快去考场吧，加油遥遥”说完就拿着文具匆匆往考场去了。

天边的云朵一卷一舒，又因风的追逐打闹而西散奔逃，耀眼的阳光落在少年们同样热烈的青春里。短短的一段路，云映遥却像是走过了一个光阴，事实上也确实是。

纯稚的脸庞窥不见一丝落寞与寂寥，耀月生辉的眼眸容不下半点苦难和岁月。看着镜子里风华正茂的自己，云映遥清楚的知道自己回到了热烈张扬的十六岁，是后来深陷混沌也不敢抬头仰望的美好。云映遥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弯了弯眉，怎么都无法与记忆中那个暮气沉沉的自己联系在一起，但心脏异常的跳动告诉她这一切都曾经真实的存在过。她晃了晃头，摆脱那段令人喘不过气的回忆。

进了考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监考老师己经准备开始发卷了。自己的座位在第二列末尾，云映遥环顾西周，发现所有人都到齐了。宿沂一中高一下学期开学就选科分班，所以这次期末考试也至关重要，所有人都挺重视的。云映遥有些庆幸自己拥有两段记忆，如果是后来的她来考，结果没有最坏只会更坏。也不全是，起码物理这门她还是有信心的，但选科既看优势科目也看总分。

当云映遥准备收回目光，一道身影映入眼帘，她的睫毛不自觉的颤动几下。不可置信，回忆的洪流瞬间涌上心头。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斜在他身上，白衬衣描摹出线条流畅的脊背，勾勒出好看的轮廓。从云映遥的视角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一半沐浴在阳光下，一半掩藏在阴影里。鼻梁挺立，眼眸轻阖，浓黑的鸦羽在眼窝处投下一片阴影。温润干净的眉眼，不似后来的冷漠深邃，是少年人独有清风朗月。记忆中无法触碰的伤痕，原以为结痂留痕，他一出现还会带起痒意。果然时光只能让人习惯疼，而不是治好疼。

其实也没什么，故事的结局千奇百怪，而他们只是其中一例例举，故事的开头早就预示着故事的结尾，只是她当时执迷不悟，才让自己深陷其中。可如今，她回到了十六岁，一切将生未生，将遇未遇的，都有机会被改写和重塑。

少年似乎没有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淡淡的眉眼仿佛与世界隔绝开来。偶有几个上厕所路过的女生，也会被他清绝的侧颜吸引，一下子亮起的眼睛让云映遥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宿沂一中是全省乃至全国都排得上名好的市重点高中，设施完备，环境优美，师资雄厚，上线率稳居第一，多少家长绞尽脑汁想把孩子送进这里。甚至有传言“进了宿沂一中等于半只脚踏进重点大学的殿堂”。其中颐和校区实力最为突出，每年竞赛保送清北，出国进修的不计其数，而陆陆昭屿更是同龄中的佼佼者，作为新生代表发言一度引发热议，不仅是上帝偏爱的神颜，更是竞奖无数，强基计划班的天才少年。更有传言他是世家陆家的大少爷，上市公司集星集团的继承人。风光无限的少年追随者众多，云映遥是最持之以恒的那个，热烈又卑微，以至于到了最后都分不清是热烈的喜欢还是不甘的执念，只知道喜欢他成为本能，在追逐他的这条道路上，清醒的堕落。

恰好这时，监考老师把试卷传下来，云映遥收回思绪，在陆昭屿睁眼之前，她暗暗告诉自己，太阳永恒不变的照亮这个世界，时光的陈腐不会囿滞一苇以航的行人，逐梦的人会挣破黑暗，遇见大江奔流的世界。这一刻，剧烈跳动的心沉静下来，她坐在阴凉的教室里，却感受到光落于心间。

考场里落针可闻，每个人专注落笔，那些繁琐的知识点，清晰的刻在脑海里。她一点一滴，落笔生花，一招一式，收刀入鞘。

三天的考试匆匆而过，云映遥己经很久没有经历考试了，九门科目陌生而熟悉 ，高强度的考试让她飘浮不定的心落地生根，她开始重新感受和认识这个世界。

当最后一科地理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校园又重新恢复热闹生机，大家纷纷往外走，高一的考试结束就是半个月的寒假，大家迫不及待就往校门涌，大脑和身体同时解放，恨不得下一刻就躺着家里的床上。

考场最后只剩下云映遥，连监考老师也急匆匆地走了，还有坐在座位上不动的陆昭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不习惯拥挤，所以每次都走在后面。夕阳斜斜地切进教室，将西侧的窗棂烙成一道道焦糖色的光栅。风从没关严的铝合金窗缝里挤进来，带着一月末特有的凉意，把光影里的烟尘撩起细小的旋涡。细碎的发梢蒙上了一层暖暖的浅辉，落日和微风氤氲之中，他不落世俗。

曾经拼命追逐的风景，在这一刻停止流动，似乎时间也静止。风景依旧如画，落在心间缺少了执念。释然的种子落地生根，她在心里默默无声“平芜尽处，自成风月。心向往之，诸事皆宜”。陆昭屿似有所感回头，教室早己里空无一人，凉风搅动着空气，靠后门的那张课桌被斜照的夕阳染成暗橘色，桌面上落着一只蝴蝶，蝶翅上鳞粉在夕照里泛起珍珠母的光泽，每当有气流掠过，那对半透明的翅膀就会轻轻震颤，将桌面上金色的光斑折射成跳动的碎钻。它细如发丝的足肢在木纹间谨慎地移动，触角微微颤动，像是在阅读桌面深处那些被时光压扁的少年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