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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机快门声在寂静的老宅中显得格外刺耳。我——林晚，一个三十岁的民俗摄影师——放下手中的单反，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老宅的青瓦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
三天前，我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邀请函，请我来这座位于深山的老宅拍摄一场"传统婚礼"，报酬高得令人难以拒绝。信封里还夹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的新娘穿着华丽的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只露出一个模糊的下巴。奇怪的是，那个下巴的轮廓与我惊人地相似。
"林小姐，您休息好了吗？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见程叔——这座老宅的管家——正站在门口。他约莫六十多岁，脸上的皱纹像是用刀刻出来的，一双眼睛浑浊得几乎分不清瞳孔和眼白。
"程叔，我有个问题。"我指着房间角落里的那件红嫁衣，"为什么新娘还没来试衣服？"
那是一件古董嫁衣，大红色的绸缎上绣着精美的金线凤凰，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散发着诡异的光泽。从昨天到达这座老宅起，我的视线就无法从那件嫁衣上移开。它像是有什么魔力，让我既恐惧又着迷。
程叔的嘴角扯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新娘早就准备好了。林小姐，您只需要负责拍照就好，其他事情不必多问。"
他的回答让我后背发凉。这座老宅处处透着古怪：空荡荡的院落却收拾得一尘不染；明明是盛夏，宅子里却冷得像冰窖；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红色装饰——红灯笼、红绸缎、红蜡烛——鲜艳得像是用血染成的。
"婚礼什么时候开始？"我问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子时。"程叔说，"那是阴阳交替的时刻，最适合完成未完成的婚礼。"
未完成的婚礼？我正想追问，程叔己经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林小姐，请到正厅来。老爷想见您。"
我跟着程叔穿过曲折的走廊，每走一步，脚下的木地板都发出痛苦的呻吟。整座宅子安静得可怕，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和窗外的雨声，再没有其他声响。走廊两侧挂满了人物肖像，画中人都穿着清朝的服饰，面容严肃，眼睛却仿佛在跟着我移动。
正厅里，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老人坐在太师椅上。他瘦得皮包骨头，脸色灰白，双手像干枯的树枝一样搭在椅子扶手上。最令人不适的是他的眼睛——没有一丝生气，像是两颗浑浊的玻璃珠。
"林小姐，欢迎来到程家老宅。"老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是程老爷，今天这场婚礼的主婚人。"
我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程老爷的目光让我浑身不自在，那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而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您知道今天是什么婚礼吗？"程老爷突然问道。
"传统婚礼？"我试探着回答。
程老爷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是，也不是。这是一场等待了七十年的婚礼。七十年前，我的女儿程锦绣本该出嫁，可惜......"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今晚，这场婚礼终于可以完成了。"
我忽然想起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新娘——程锦绣——那个与我有着相同下巴轮廓的女子。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程老爷，我能看看新娘吗？"我鼓起勇气问道。
程老爷和程叔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程老爷缓缓起身："跟我来。"
我们来到宅子深处的一个房间前。程老爷从怀中掏出一把古老的铜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甜腻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点着几支红蜡烛，烛光摇曳，映照出中央的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不，不是人，是一具穿着新郎服的骸骨！骸骨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头骨上还戴着一顶新郎帽，黑洞洞的眼眶首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我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几步："这...这是..."
"这是我的女婿，张家的公子。"程老爷平静地说，"七十年前，他在迎亲路上遭遇山匪，不幸身亡。我的女儿锦绣听闻噩耗，穿着嫁衣在这间房里......"他顿了顿，"今晚，他们终于可以完婚了。"
我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婚礼，而是一场冥婚！我转身想跑，却被程叔挡住了去路。
"林小姐，您要去哪儿？"程叔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婚礼还没开始呢。"
"我不是来拍这种照片的！"我尖叫道，"让我离开！"
程老爷叹了口气："林小姐，您以为您是偶然收到邀请的吗？看看这个。"他从袖中掏出那张泛黄的照片，这次我看清了——照片上的新娘掀起了盖头，那张脸分明就是我的脸！
"这不可能......"我的声音颤抖着。
"锦绣等了七十年，终于等到一个与她如此相像的人。"程老爷的声音越来越远，"您将成为今晚的新娘，完成这场婚礼。"
我想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程叔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拖着我向另一个房间走去。那个房间里，那件红嫁衣正静静地等待着它的新主人。
"穿上它。"程叔命令道，"子时快到了。"
我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恍惚中，我被按在梳妆台前，几个面无表情的老妇人开始为我梳妆。她们的手冰冷得像尸体，动作却异常熟练。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点变成照片上的新娘——苍白的脸，鲜红的唇，还有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当她们拿起那件红嫁衣时，我终于找回了声音："不！放开我！我不要穿死人的衣服！"
程叔冷笑一声："这可不是普通的嫁衣。锦绣穿着它上吊时，血浸透了衣领。这件嫁衣吸收了锦绣的怨气，等待了七十年，就为了今晚。"
他的话让我毛骨悚然。当嫁衣披在我身上时，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我的全身。刹那间，我的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一个年轻女子哭泣着穿上嫁衣；同一件嫁衣被鲜血染得更红；女子踩着凳子，将白绫抛过房梁......
"啊！"我尖叫着捂住头，那些画面却不断涌入我的脑海。那是程锦绣的记忆！嫁衣正在将她的记忆灌输给我！
"时间到了。"程叔说，他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我被拖到正厅。厅里站满了人——不，那不是人，他们的脸惨白如纸，身体半透明，脚不沾地。宾客们无声地笑着，拍着没有声响的手。正中央，那具新郎的骸骨被人扶着"站"在那里，黑洞洞的眼眶对着我。
程老爷站在主婚人的位置，开始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吟诵。每说一句，周围的"宾客"就发出一阵无声的欢呼。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首到站在那具骸骨旁边。
"一拜天地！"程老爷喊道。
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着我的脖子向下弯去。我的眼泪落在红嫁衣上，立刻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二拜高堂！"
又一次被迫弯腰。我能感觉到红嫁衣越来越紧，像是要融入我的皮肤。耳边开始响起一个女子的啜泣声，那是程锦绣的声音。
"夫妻对拜！"
我被转向那具骸骨。就在我要弯腰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骸骨的头突然"咔嗒"一声转向我，下颌骨一张一合，像是在笑。与此同时，我感到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收紧——是嫁衣的领子！它正在自动收紧，像是无形的双手在勒我的脖子！
"救...命..."我挣扎着，却发不出声音。
周围的鬼魂们兴奋地围拢过来，他们的脸扭曲变形，嘴巴张得极大，像是在欢呼，却没有声音。程老爷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胸前挂着的相机突然发出一道刺眼的闪光——那是我在被带来前无意中打开的闪光灯。鬼魂们发出无声的尖叫，纷纷后退。脖子上的压力也减轻了一些。
我抓住这个机会，用尽全力扯下头上的红盖头，转身就跑。身后传来程老爷愤怒的吼叫和程叔的咒骂声，但我顾不上回头。红嫁衣的裙摆绊着我的脚，我干脆撕开它，任由碎片散落在地。
我跌跌撞撞地穿过迷宫般的走廊，身后的追赶声越来越近。就在我以为自己逃不掉时，我看到了大门——那扇我来时经过的朱红色大门。
用尽最后的力气，我撞开大门，冲入雨中。奇怪的是，一离开老宅，身后的身影就全部消失了。我回头看去，只见一座破败不堪的废宅矗立在雨中，门窗歪斜，屋顶塌陷，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华丽模样？我不敢停留，沿着泥泞的山路狂奔，首到看见远处村庄的灯光。第二天，我在村民的帮助下回到了城市。没有人相信我的经历，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那是不是一场噩梦。
首到一周后，我冲洗出那天在老宅拍的照片。每一张照片上，除了空荡荡的房间和摆设，都有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而最恐怖的是最后一张照片：正厅中央，两把椅子上坐着两具骸骨，一具穿着新郎服，另一具穿着红嫁衣。穿嫁衣的骸骨脖子上还缠着一段白绫，而它的头骨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转向镜头，仿佛在对着我笑。
我把所有照片和那件被我撕破带回来的红嫁衣碎片都烧掉了。但那天晚上，我梦见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站在我的床前，用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对我说：
"谢谢你替我完成了婚礼。现在，轮到你了。"
我尖叫着醒来，发现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勒过一样。而我的衣柜门不知何时打开了，里面挂着一件完好无损的红嫁衣，在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