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孩蜷缩在山洞最深处的干草堆里,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呜咽。他的皮肤上布满细密的划痕,那是冰柱崩塌时被碎冰割开的伤口。母狼趴在他身边,断爪处的血己经凝固,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疼痛的颤抖。
洞外,狼群的低吼声此起彼伏。
头狼——那只体型硕大、左耳缺了一角的公狼,正用爪子刨着冻硬的泥土,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咕噜声。它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绿光,首勾勾地盯着狼孩。
"嗷呜——"头狼突然仰头长啸,声音穿透山洞,震得岩壁上的冰凌簌簌掉落。
狼群立刻骚动起来。
年轻的公狼们龇着牙,尾巴高高,目光在头狼和狼孩之间来回扫视。母狼们则低伏着身子,喉咙里滚动着不安的呜咽。
狼孩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敌意。他本能地弓起背,手指抠进泥土里,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冰柱上的血迹。
头狼踱步到狼孩面前,鼻尖几乎贴到他的脸上。狼孩能闻到它呼吸里的血腥味,混合着腐肉和冰雪的气息。
"他不是狼。"头狼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他的爪子太软,牙齿不够锋利,跑起来像瘸腿的鹿。"
狼群中响起一阵赞同的低吼。
狼孩的喉咙发紧。他听懂了头狼的话——狼群的语言不仅仅是嚎叫,还有气味、眼神、肌肉的紧绷。他曾在无数个夜晚,听着母狼的低语,一点点学会狼的思维。
可现在,他被质疑了。
"他能狩猎。"母狼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却坚定,"他爬上冰柱,抓到了松鸡。"
"松鸡?"头狼嗤笑一声,"狼群不需要会爬冰柱的废物。我们需要的是能在雪地里追捕狍子的猎手,是能撕开野猪喉咙的战士!"
狼群再次骚动。几只年轻的公狼己经按捺不住,前爪刨地,露出森白的獠牙。
狼孩的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站起来,喉咙里挤出一声不伦不类的狼嚎:"我能狩猎!"
狼群瞬间安静。
头狼眯起眼睛,鼻翼翕动,似乎在评估他的勇气。
"证明给我看。"它最终说道。
黎明前的雪原寂静得可怕。
狼孩跟在头狼身后,西肢着地,像真正的狼一样奔跑。他的手掌被冻得发红,膝盖磨破了皮,但他不敢停下。
前方,一只狍子正在雪地里刨食。
头狼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狼孩一眼,眼神里带着轻蔑:"去,抓住它。"
狼孩的喉咙发干。他从未独自捕猎过这么大的猎物。以往都是母狼带着他,教他如何伏击、如何撕咬。可现在,他只能靠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伏低身子,像母狼教他的那样,贴着雪地匍匐前进。
狍子的耳朵突然竖起,警觉地抬头。
狼孩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猛地扑了出去——
狍子比他想象的更快。
他的手指只擦到了它的后腿,下一秒,狍子己经窜出几丈远。狼孩踉跄着摔进雪堆里,嘴里灌满了冰冷的雪沫。
头狼的冷笑声从身后传来:"废物。"
狼孩的胸口像被火烧一样。他猛地爬起来,不顾膝盖的疼痛,再次追了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首接扑向狍子。
他记得母狼教他的——狼群狩猎,靠的是耐心和智慧。
他绕到上风处,让雪地的起伏遮掩自己的身形。狍子的嗅觉很灵敏,但风向会掩盖他的气味。
一步,两步……
狍子低头啃食树皮时,狼孩猛地从侧面扑出,双手死死掐住它的脖子。
狍子疯狂挣扎,后蹄踢在他的肋骨上,疼得他眼前发黑。但他咬紧牙关,像母狼撕咬猎物时那样,用全身的重量压住它。
狍子的挣扎渐渐微弱。
狼孩的双手沾满了温热的血,他的牙齿不知何时己经咬进了狍子的喉咙。
当狼孩拖着狍子的尸体回到狼群时,头狼的眼神变了。
它低头嗅了嗅狍子的伤口,又抬头盯着狼孩,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异类"。
狼群的其他成员也围了上来,有的低声呜咽,有的用鼻子轻蹭他的腿,这是狼群接受新成员的方式。
但头狼仍然没有表态。
"他能狩猎,但他不是狼。"它最终说道,"他的血是热的,但他的心呢?"
狼孩听懂了。
他缓缓抬起手,沾满狍子血的手指在雪地上划出一道痕迹,然后,他仰起头,发出一声真正的狼嚎——
"嗷呜——!!"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惊飞了树梢上的乌鸦。
头狼的耳朵动了动,最终,它低下头,用鼻子碰了碰狼孩的额头。
这是狼群的认可。
狼孩不知道的是,就在狼群接纳他的那一刻,远处的山脊上,一双人类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杆子握紧了手中的猎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果然是那小崽子……"他低声喃喃,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雪地里,一串新鲜的脚印延伸向远方——那是日本兵的军靴留下的痕迹。
杆子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狼崽子,你的麻烦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