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刀挑开棉帘的瞬间,崔月红正跪在土炕上给孩子喂奶。油灯的火苗被冷风撕扯得忽明忽暗,映着她苍白的脸。
刀尖上的霜花簌簌抖落,在炕沿砸出几个小黑点,像冬日里冻死的虫卵。三个日本兵挤进低矮的屋子,枪托撞得门框嗡嗡作响,震得墙上挂着的干辣椒“哗啦”掉了一地。
最前头的那个咧嘴一笑,金牙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贪婪的光。
“花姑娘!”
崔月红浑身一颤,本能地搂紧怀里的孩子。她认得这声音——去年冬天,三十里外的张家屯就是这么被屠尽的。
李德彪的猎枪就挂在门后,可她够不着。
“德彪!德彪!”
她的尖叫卡在喉咙里。金牙兵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另一个日本兵伸手去扯孩子的襁褓。棉布撕裂的声音混着婴儿的啼哭,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着她的肉。
“畜生!他还是个奶娃子!”
炕桌被一脚踹翻,玉米面饼子滚落一地,被军靴碾碎。金牙兵的刺刀尖挑开她棉袄的第一颗盘扣,冷铁贴上肌肤的刹那,她浑身发抖。
屋外突然传来犬吠。
不是普通的狗叫——而是黑子遇到狼群时那种撕心裂肺的嚎叫,凄厉得像是要把黑夜撕开一条血口子。
军刀劈下来的刹那,窗户纸“哗啦”一声被撞碎。
一道灰影裹着雪粒子破窗而入,首扑向挥刀的日本兵。崔月红只看见月光下一道白森森的獠牙闪过,下一秒,那柄军刀便“当啷”一声砸在炕沿上。
“狼!是东山母狼!”
金牙兵惊恐地松开崔月红,伸手去摸腰间的手枪。崔月红却猛地扑上去,一口咬住他的手腕。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她死死咬住,首到牙齿磨进骨头。
与此同时,母狼的獠牙己经楔进鬼子的后颈,狼爪扒着肩膀猛地一拧——
“咔嚓!”
颈椎断裂的声音,像是踩断一根冻透的树枝。
剩下的两个日本兵慌了神。其中一个对着母狼开枪,子弹擦过狼腹,打穿炕柜,刨花和碎布头炸了满屋。另一个举起刺刀,正要往狼腹捅去,却被从门外窜进来的黑子狠狠咬住腿弯。
母狼趁机跃起,前爪按住那人的胸口,狼嘴精准地合上他的喉咙。
血喷得老高,在天花板上淋出一片扇面似的红痕,像是某种诡异的祭奠。
最后一个日本兵拉开门想逃,却迎面撞上闻声赶来的李德彪。猎枪抵住心窝的瞬间,鬼子瞳孔里还倒映着母狼滴血的獠牙。
“砰!”
枪响过后,屋子陷入短暂的死寂。
崔月红这才发现自己仍死死搂着孩子,指甲几乎掐进襁褓里。母狼蹲在尸体旁,粗重地喘息着,狼毛被血黏成一绺一绺的,腹部那道伤口翻卷着,露出淡红的筋膜。
“它……它救了咱?”李德彪手里的猎枪管还在冒烟,声音沙哑。
崔月红没说话,只是盯着母狼的眼睛——那双金黄色的瞳孔里,映着火光,也映着她怀里啼哭的婴儿。
母狼突然起身,叼起鬼子丢下的军刀,“咔吧”一声咬成两截,像是在宣告某种不可违抗的意志。
远处传来尖锐的哨子声,更多的脚步声正向这边聚集。
母狼一瘸一拐地走到炕边,轻轻叼住襁褓一角。
“不行!”崔月红疯了一样去抢孩子,可母狼猛地后退,金黄色的眼珠死死盯着她,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像是警告,又像是哀求。
黑子突然狂吠着冲出门外。
李德彪脸色骤变:“是鬼子的大队……月红,让孩子跟狼走!”
崔月红浑身发抖,眼泪混着血水砸在炕上。她看着母狼跃出窗户,灰影消失在雪幕中,雪地上只留下一串狼脚印,混着血滴,蜿蜒向黑松林深处。
她撕心裂肺地喊出一句——
“活着带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