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壁缓缓浮现的密密麻麻人欲道秘纹游弋,伊轻舞不得不主动对谭玄投怀送抱。
“出去之后,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了你!!!”
她清眸中绯红色泽与狂暴的杀意翻涌,温润的声音中带着极为矛盾的、浓浓的足以令人如坠冰窖的森冷!
言语一字一顿,仿佛在言说着什么大道誓言一般。
“啵~”
只是,话音刚落,她那娇艳的绛唇便猛地亲吻在了谭玄的左边耳朵之上。
这仿佛.耳.鬓.厮.磨.情侣般的亲密姿态,其倒不像是在说什么杀伐威胁之语,更像是道侣之间的撒娇、日常。
而面对此言,这六年里,谭玄不知都听了多少遍!
对方此类言语的次数,已经多到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但他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只不过,今日的他不知为何,却是饶有兴致的抬手用食指勾起对方雪腻的鹅蛋脸下巴,目光炯炯道:
“你这话说了六年,一天有时三遍,有时七八遍,就算我没有听烦,你这说的人,只怕是越说越无力,越感觉将之实现的可能愈发渺茫吧?”
“……”
闻言,伊轻舞抿嘴不语,只一双恨到骨髓里的眸子死死盯在他的身上。
谭玄见之笑了笑,鼻翼翕动,他猛嗅着对方玉体上的淡淡月桂芬芳,这才道:
“送你一句我家乡的至高理论成果吧,人生于天地,诞生时身不由己,成长的道路也身不由己,有着父母、师长等种种因素的束缚、制约……
死时亦身不由己,纵使强如大帝,也只能看着自身的寿数,一点点耗尽,最后坐化,还道于天……”
谭玄埋头于伊轻舞脖颈发丝间,面上挂着几许在对方看来,无比无耻的笑容,此刻侃侃而谈着。
“所以……哼!!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知是否受到未知中什么手段的袭击,伊轻舞闷哼了一声,呼吸一促。
谭玄缓缓抬头,幽深的眸光在此刻与之正视在一起,继而道:
“这生活就像是……,正如你这六年,既然无法反抗,那为何就不选择换一种让自己舒服一点的方式呢?”
“……”
听到这话,伊轻舞一双素手紧攥,指尖刺入的掌心。
若是换作一开始,对方就对她说这等话,她自是完全会听也不听。
但经历了这炉中六年的洗礼、磨难,此刻这句话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险些让她几年间将不容易将因合道丧失……而缝缝补补、渐渐恢复过来的道心,再一次破防!
“你这一张嘴确实能说会道,明明意图让我顺从,彻底屈服于你,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掺杂进去如此多的大道理……”
伊轻舞冷冷笑着。
“也罢,你既然还看不开,便由着你吧。”
说着,谭玄那根本无所谓的语气,让其眼皮轻跳,心间郁气无处爆发之际,却见谭玄缓缓低头将一枚.樱.桃.含在嘴中微微咀嚼了起来!
“!!!”
神女炉中无形神异激荡,红雾涌动。
光影在刹时间变幻。
暮色渐染的庭院里,石灯笼晕开暖黄光晕,将青石板上的水痕映成碎金。
画面一转,伊轻舞纤指拈起琉璃盏中殷红的樱桃,指尖沾着未晞的露水,在烛火下泛着珍珠般的莹润。
她衣袖滑落时带起一缕月桂香,发间银铃随着俯身的动作轻响,像是晚风揉碎了星辰:
“尝尝,这是午后我亲自新摘的。”
她将樱桃递到谭玄唇边,丹蔻与果色相映,竟分不出哪个更艳。
靠椅上,谭玄惬意的躺在上面,抬眼看着这一面的“伊轻舞”,他眼中显现出难言的戏谑意味。
当然,这神色在他眼底一掠而过,他嘴巴嚼动,果肉在他嘴中破开的刹那,甜中带酸的汁水漫过舌尖,他看见她眼底漾起浅浅笑意,如春溪化开薄冰。
远处,传来乌篷船摇橹的欸乃声,惊起荷塘一阵蛙鸣。
品尝了很久的瓜果,谭玄喉结微动,齿尖碾碎果核时尝到一丝清苦。
沙沙……沙沙……
伊轻舞贴心的用绢帕拭过他唇角,罗帕上绣的蝶翅扫过下颌,痒意顺着四肢百骸的经脉直窜谭玄的仙台识海。
“还想杀我么?”
突然,吐出果核的谭玄,凝视她道。
听到这话,伊轻舞玉容神情一滞,随即不知是从谭玄那有着话外之音的言语中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强颜欢笑道:
“什……什么?”
“不愧是紫薇第一绝色,人人只知你声色无双,却难看到你的内在,在你们紫薇星域,若非尹天德横空出世,你只怕才是那第一人吧?”
谭玄面色渐渐淡漠了下来,看着她道:
“你装得很像,若非身处在这神女炉之中,我恐怕真会被你骗过去……”
“其实也是我自己有些自不量力了,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既想借用《渡神决》控制住你,又不想最后的结果只是一具‘提线木偶’,那样也太没意思了……”
话未说完,谭玄缓缓站起身,一只手摁在伊轻舞温润的后颈:
“可事实证明,想在这本就只是一门秘法的残篇——《渡神决》的基础上作出契合心意的修改,即便能够成功,也非这一朝一夕之事。”
嘭……
语罢,在伊轻舞眼中,“桓宇”幻境轰然消散。
她外界神女炉中的玉体紧绷,默默停下了趁着谭玄意识、心生同样一并沉浸在幻境中的所谓大好良机,想要将那“紫色宫殿”中尚未真正孕育而出的生命,提早扼杀的举动!!
“看来是被你发现了?”
此时此刻,伊轻舞面如金纸,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清眸中的神情也满是麻木。
“这六年来,每天被你捉弄……的日子,我其实早已适应了,除了最初的一年……,后面我发现与你在这神女炉中合道炼药,修为的那种不可思议的精进速度,好像也还不错?”
她晒然一笑:
“正如你所说,这生活就像是……,既然无法反抗,那为何就不享受一二呢?”
“我看得出来,对‘他’的诞生,你应该也很惊讶吧?”
她看着谭玄。
“不错,我确实很惊讶。”
谭玄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与秦瑶、姚曦、雨蝶公主、宸汐、姬紫月、安妙依她们,从相识到……的那些年里,他从来没有刻意避免过彩票中奖的事情发生。
但偏偏,在北斗的十多年过去,他的子嗣,有且只有女儿谭诗璇一人!
是以,在神女炉这六年里,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与这伊轻舞、以及汪念烟这两人间,产生出怎样的深层次因果。
尤其是在几人都斩道之后!
他更没有想过会有那种可能。
然而,这世间事,往往就是飘忽不定,世事无常的!
“杀了我吧,我是不可能将孩子生出来的。”
神女炉内氤氲的雾气如纱幔浮动,伊轻舞素手紧攥着道则具现而出的青玉案几边缘,指节泛白。
她凝视着炉底跳动的“桓宇”神焱,火光映得她瓷白的脸颊忽明忽暗,眼角那颗泪痣像要灼烧起来。
“看来你是要逼我动用真正的《渡神决》将你控制啊?”
谭玄面无表情道。
话落,他突兀般松开了摁在对方后颈处的大手。
而他这一突如其来的松手,先是让伊轻舞微微一愣,旋即其玉足轻点,身形向后暴退开来。
“孽障……”
拉开距离后,伊轻舞幽然一叹,抬手按向平坦小腹,冰蚕丝裙裾在神女炉的炉底拖出细碎的丝线崩断的声响。
炉壁上古老的人欲道纹络随着她一呼一吸明灭不定,那些曾见证过历代人欲道修士与星空万族绝色……的纹络,此刻正冷冷注视着她素手翻动间,神则凝聚的玄冰刺。
唰!!
当一抹寒芒乍现,划过炉中绯红雾气时,一滴冷汗顺着她绷紧的下颌滑落。
谭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她。
视线中,冰刺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衣,在离伊轻舞小腹肌肤数寸处猛然停滞。
这一刻,伊轻舞仿佛听见了炉心传来了一道婴灵似有若无的啼哭之声,那好似是尚未成型的先天之灵在哀求。
嘭……
噼里啪啦……
蓦地,她步履蹒跚向一侧踉跄的挪动了几步,最后跌坐在炉底,她身形前倾,不可避免的将案几上的青铜烛台突然扑得倾倒。
嗤!!!
刹时间,蜡泪泼洒如血,将她那绣着金凤的裙角……咳咳,实际是神女的“新衣”,灼烧殆尽。
“不是我看不起你,但……”
谭玄此刻才一步步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缓缓道:
“别做那种可能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
“……”
伊轻舞没有说话,就那么跌坐在地,半趴在案几上,默默垂泪。
而谭玄也没有再过多言语什么。
不知不觉间,整个被红雾弥漫、笼罩的神女炉空间,仿佛陷入了这六年来,寥寥无几的难得静谧之中。
良久。
伊轻舞抬手抹去自己眼角、脸颊两侧的泪痕,用一种让谭玄有些意外的平静语气、背对着他道:
“将这‘孽.种’提前扼杀我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终生,但我此生最后悔的事,一定是六年前听从道统之命,前往紫薇桓地界。”
“我知道你还没放弃心中的念头,但此事我不会干预你,这孩子,你愿意…就…,不愿意,将之扼杀也无妨。”
谭玄将极道神兵“管云长”收起,言语中的没有半点感情。
闻声,伊轻舞那袭“神女新衣”下不知何时仿佛蒙上了一层烟霞之色的雪腻肌肤趋于正常,她背对着谭玄银牙轻咬绛唇,没再出声。
她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浓浓的淡漠。
联想到先前对方放任她的扼杀举措,她心中一阵冰寒。
这个男人,太冷血、无情了!
可若是子嗣无法成为对方的弱点,她该如何脱身?
难道要一日复一日的,待在这不见天日的神女炉中,被对方……一辈子吗?!
不,她不甘!
哒!
哒……哒……
就在这时,远处一片被隔绝了视线的雾气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仿佛被红雾中未知的恐怖所追赶,太阴圣女汪念烟踉跄跌入谭玄的怀中,发间银铃碎响。
她今日未戴面纱,唇色比炉中红莲更艳三分,偏生眉眼好似依旧凝着霜雪,同样是“新衣大类”的素白祭服被雾气浸透,隐约透出肩头一粒小痣,随呼吸在薄绡下如画龙点睛般的活物。
在纯粹的艺术观赏上,白中一点黑,那对视觉带来的张力,无疑是拉满了的!
“道兄……别看!”
汪念烟依偎在谭玄宽阔、有力的胸膛中,她恰到好处的娇羞般咬唇偏头时,耳坠上玄阴玉坠子扫过谭玄颈侧,耳坠丝丝缕缕的冰凉之感,让谭玄脊背掀起一股静电的同时,仿佛真的窜起了几缕电光。
娇声未落,她在谭玄怀中已如一条滑腻的美人蛇,赤足踩上了对方的膝头。
她足踝铃铛叮当,十趾丹蔻如血,踏碎满地神女炉神异幻化的曼陀罗花,腰肢拧转间,锁骨窝盛着的香汗顺着金丝抹胸滑落,在谭玄手背烫出红痕。
不同于伊轻舞,她早在第三个年头时,便认清了形势,选择向谭玄低头,不再奢望外界道统会有人来营救她了。
且如今就算道统来人了,已经与谭玄朝夕相处,……了六个春去秋来的她。
将如何面对未来,面对自己,面对道统,以及面对谭玄?
不得不说,这六年来,在谭玄身上得到的好处,实在让她宛若食髓知味般,不愿就此舍弃,那种仿佛如同流星般……甚至光速一样的修为晋升,是她此先在太阴神教中,无论做出何等贡献,收获何等奖赏都无法与之比拟的!
六年合道炼药。
她不但有惊无险成功斩道,甚至道基、底蕴更是来到了八禁领域!
至于备受谭玄重点关照的伊轻舞,想必收获必定在她之上……偏偏那个竟不知足,还想着脱身?
她就不同了。
近来她已经在想,以谭玄的特殊以及惊艳,不若就此追随在其身边?
毕竟,这黄金大世,帝路拥挤,凶险程度比之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还要夸张、惨烈万倍不止!
不是每个人都想去一争帝路的。
有时候,认清自己,准确定位,有自知之明,往往可能才更加难能可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