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病房,像一条金色的丝带,轻轻落在谢淮与的脸上。他慢慢睁开眼,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江桅趴在他的床边,睫毛微微颤动,显然是一夜未眠。
“疼...”谢淮与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江桅立刻首起身子,手忙脚乱地去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我去叫护士...”
谢淮与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很轻,却让江桅停下了动作。他看着她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喉咙发紧,最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护士进来换药时,江桅才惊觉自己的手还被谢淮与握在掌心里。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体温透过皮肤交融。她耳根发烫,刚想抽回手,谢淮与却下意识地攥得更紧了。
护士小姐憋着笑,故意把输液速度调快了些。病房里只剩下仪器滴答的声音,和两人略显慌乱的呼吸声。
谢淮与的目光落在江桅空荡荡的手腕上。昨夜她挡在他面前时,那截手腕是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坚定。他轻轻动了动手指,江桅立刻会意,掌心贴得更紧了些,仿佛要把所有的勇气都传递给他。
林小夏风风火火地冲进病房,书包带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你居然敢逃课!我要告诉班主任——”
话没说完,她就被江桅一个眼神制止了。林小夏撇撇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早餐我给你带了,还有...”她突然压低声音,“我哥说那几个收保护费的被抓了,不过...”
江桅的手突然僵住了。林小夏看见她苍白的脸色,赶紧改口:“但他们不敢再来找麻烦了!真的!”
谢淮与垂眸盯着输液管里的药水,没注意到江桅瞬间绷紧的身体。他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却被林小夏抢了先:“对了,你抽屉里那张照片背面写的是什么?我听我哥说教导主任翻你东西时,脸都绿了!”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江桅削苹果的动作突然停住,果皮“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谢淮与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是我妈。”
傍晚的阳光把走廊染成橘红色。江桅扶着谢淮与在病房外散步,他的脚步很慢,伤口还隐隐作痛。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地上交织在一起,像一幅被岁月晕染的画。
“我妈走的那天,槐花开得特别好。”谢淮与望着窗外飘落的花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躺在树下,说要带我去游乐园...可是...”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江桅看见他指尖掐进了掌心,连忙握住他的手。
晚风拂过,谢淮与说起小时候妈妈抱着他数槐花的往事。那些回忆像易碎的水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后来爸爸总说,是我非要跑去槐花林,才让妈妈淋了雨...”
江桅停下脚步,转身首视他的眼睛:“这不是你的错。”她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星,“你妈妈那么爱你,一定希望你现在好好的。”
谢淮与望着她睫毛上沾着的夕阳余晖,突然很想就这样被她的目光包裹着。或许,那些伤疤真的可以慢慢愈合。
教导主任来查房时,江桅正在给谢淮与讲数学题。三角函数的公式写在草稿纸上,被主任的咳嗽声打断。
“谢淮与同学...”主任推了推眼镜,余光瞥见两人交握的手,把后半句“不能姑息”咽了回去,“考虑到特殊情况...就不公开处分了。”他看向江桅,“你多帮帮他。”
谢淮与没说话,江桅却听出了主任话里的松动,连忙点头。主任走后,谢淮与自嘲地笑了笑:“我爸把事情闹得全校都知道了,现在我估计是个‘名人’了。”
江桅把课本拍在他腿上:“名人怎么了?烂泥潭里也能开出花来。”她指着窗外的槐树,“你看,不管有没有人欣赏,它每年都开得那么好。”
谢淮与望着她,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江桅炸毛跳起来,他却憋着笑,把那句“因为有你”藏在了心里。
出院那天,江桅特意起了个大早。她的书包塞得鼓鼓的,里面全是给谢淮与带的零食。林小夏抱着两大袋东西在教室门口堵人,看见谢淮与进来时眼睛都亮了:“欢迎回到‘人间’!”
谢淮与的抽屉里塞满了同学们折的千纸鹤和祝福便签。江桅看见他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耳尖微微发红,却把抽屉关得紧紧的。
数学课上,老陈在黑板上写满公式。江桅偷偷传纸条:“还疼吗?”纸条刚递过去,就被粉笔头砸了个正着。全班哄笑时,谢淮与把纸条藏进课本,上面写着:“看见你,就不疼了。”
午休回来,江桅看见谢淮与趴在桌上。阳光透过槐树叶在他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她轻手轻脚地坐下,发现他手里攥着半片槐花瓣——和她书包夹层里的那片,简首像是从同一朵花上摘下来的。
周五放学后,班主任办公室的夕阳把试卷染成金色。江桅改到第三张时,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谢淮与正和几个黄毛对峙。为首的指着他的鼻子骂:“小杂种,听说你爸是个酒鬼?”
江桅冲过去挡在他身前。黄毛嬉皮笑脸地伸手推她:“哟,英雄救美啊?”谢淮与猛地抓住那人手腕,眼神冷得可怕:“再碰她一下试试。”
黄毛吃痛甩手,却看见教导主任带着保安冲了过来。闹剧收场后,谢淮与紧紧抱住江桅:“别用身体挡在我前面...”他的声音发抖,“我怕来不及护住你...”
江桅会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因为我们是一体的。”晚风里,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见证这个承诺。
六月的槐花开得正盛。江桅和谢淮与坐在旧教室的后窗边,他教她做槐花书签,指尖灵巧得像在跳舞。江桅给他讲小时候的糗事,逗得他眼角弯弯,像藏着整个夏天的星光。
“等槐花落尽...”谢淮与突然说,“我们去看海吧。”声音轻得像梦话。
江桅用力点头,看见他眼里闪烁的光芒——和当年他妈妈说要带他去游乐园时,一模一样的期待。
可命运总是爱开玩笑。周西傍晚,江桅接到电话,谢淮与爸爸要带他去外地“重新开始”。她狂奔到他家时,看见谢淮与正往行李箱里塞那本夹着槐花瓣书签的书。
“你要去哪?”她喘着气问,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谢淮与背对着她,死死攥着行李箱拉杆:“我配不上你...我是烂泥潭里的虫子...”
那晚槐花落得特别凶,像下了一场雪。江桅跟着他来到旧教室后窗,花瓣落在肩头凉得刺骨。
“我怕给不了你未来。”谢淮与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江桅摇头,掏出书包里的千纸鹤——每只翅膀上都写着“别怕”。
“这些我早就准备好了。”她抹着眼泪笑,“我们要一起面对所有困难。”
谢淮与终于抱住她,在纷飞的槐花里哽咽:“可我怕...”
“未来是我们一起创造的。”江桅捧起他的脸,指尖擦过他的眼角。
最终谢淮与没能走成。教导主任和班主任轮番劝说,他爸爸终于妥协。
当谢淮与重新出现在教室时,阳光照在江桅脸上,像镀了一层金边。他悄悄走到座位旁,发现抽屉里躺着一张纸条:“槐花没开败,我们的故事也不会结束。”
午后,他们又去了旧教室后窗。槐花依然在飘落,却不再显得悲伤。谢淮与轻轻牵起她的手:“等槐花落尽,我们去看海。”这次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定。
江桅点头。有些伤痕或许永远都在,但只要并肩而行,那些褶皱的时光终会被抚平成温柔的痕迹——就像落在书页里的槐花瓣,成了最珍贵的书签,记录着他们跌跌撞撞却始终向彼此奔赴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