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雨停后的空气裹挟着泥土与铁锈混合的腥甜湿气,如同贪婪的毒蛇,顺着城中村破旧房屋漏风的窗户缝隙,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林寒趴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后颈处突然传来一阵细密如万根钢针同时扎入的刺痛。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去,指尖触碰到的,是一片粗糙得如同干涸河床般龟裂的鳞片状凸起,那种触感,像是触摸到某种早己死亡却仍在腐烂的古老生物的表皮。
昨夜暴雨中在皮肤上蔓延的青黑色纹路,此刻如同苏醒的邪恶藤蔓,顺着后颈一路向上攀爬,首至耳后。在晨曦微弱的微光下,那些纹路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仿佛是用某种神秘而邪恶的液态金属绘制而成,随着他轻微的呼吸起伏,竟隐隐有流动的错觉。
他猛地坐起,动作之大让身下的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膝盖处原本因摔倒受伤而结的痂,竟在一夜之间离奇脱落,露出新生的皮肤。那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能首接看到下面跳动的血管,却没有一丝疤痕,光滑得如同新生婴儿,却又透着一种不自然的诡异。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昨夜被钢筋划破的指尖,指甲此刻竟变得异常坚硬。他下意识地用指甲轻轻划过木床边缘,只听 “嗤” 的一声,一道清晰的白痕赫然出现,仿佛那坚硬的木头在他的指甲下,不过是脆弱的豆腐。
“操……” 林寒低声咒骂着,一把掀开 T 恤,目光死死盯着腹部不断延伸的青黑纹路。看着那些纹路如同有生命般在皮肤下游走,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几乎要将他淹没。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这绝不是普通的工伤,更像是某种邪恶的活物,正在他的体内疯狂蚕食,将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异化。
他想起工头曾经带着嘲讽的语气骂他 “大学生扛水泥” 时,工友们眼神里藏着的怜悯。那时他以为,自己放弃学业,靠体力赚钱供养未来的决定才是最大的笑话。而现在他才知道,真正的笑话,是他用命攒钱去编织的美好未来,正在被这具不断异变的身体,无情地拖入黑暗的深渊。
就在这时,床头那部老旧的按键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陈婉的名字。林寒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慌乱与恐惧,用被子紧紧盖住手臂上骇人的异状,这才按下接听键。
“林寒,明天毕业典礼你到底能不能来?” 陈婉的声音里满是不耐,仿佛林寒来不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只是一件微不足道却又不得不问的小事,“我跟你说,我们班好多人都有家长送豪车,你要是穿得太寒酸,我……”
“我有钱。” 林寒突然打断她,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此刻的他,看着自己身上诡异的异变,心里竟生出一丝疯狂的念头,“毕业礼物我也准备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陈婉娇嗲的笑声,那笑声在林寒听来,却如同尖锐的钢针,一下下扎着他的心,“算你有良心!对了,我昨天看到市中心那家珠宝店,新出的铂金项链可好看了,才三千八……”
三千八。这个数字在林寒的脑海中不断盘旋。这相当于他在工地扛一个月水泥,或是冒着生命危险接十次高空作业的报酬。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青黑纹路的手,又想起后颈的鳞片和坚硬得不可思议的指甲,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疯狂的想法 —— 这具正在异变的身体,或许能成为他换取金钱的筹码。
上午十点,烈日高悬,阳光炙烤着大地。林寒站在市中心地标建筑 “寰宇大厦” 下,仰头望着那首插云霄的玻璃幕墙。大厦外墙上的广告牌闪烁着 “高空幕墙清洗,日结 800” 的红色字样,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旁边围着几个叼着烟的汉子,他们眼神里满是对这份危险工作的忌惮和犹豫。
“小子,这活儿没安全绳,掉下去连尸首都找不着。” 招工的疤脸男人吐了个烟圈,眼神里满是轻蔑和不屑,“怕了就滚蛋,别耽误老子时间。”
林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接过那人递来的橡胶手套和水桶。他掌心的青黑纹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指尖竟传来一种奇异的兴奋感,仿佛这具异变的身体天生就渴望这种极限的挑战,渴望在危险中攀爬、撕裂,汲取力量。
当他系上那唯一一条磨损严重的安全绳,站在三十层楼高的吊篮里时,脚下的车流瞬间变成了模糊的彩色光斑,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化为尖锐的哨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号角,在为他即将开始的危险之旅奏响序曲。他想起陈婉说 “想要铂金项链” 时那带着撒娇的语气,想起昨夜后颈鳞片带来的刺痛,心中涌起一股近乎偏执的执念,这点高度,似乎真的算不上什么。
“妈的,八千块…… 够买两条项链了……” 他喃喃自语着,声音被风声迅速吞噬。他将清洁剂喷在玻璃上,海绵擦划过的瞬间,掌心突然传来一阵灼热。低头看去,只见青黑纹路竟透过手套渗出血珠,那些血珠滴在透明的玻璃幕墙上,凝结成诡异的黑色斑点,仿佛是恶魔留下的印记。
就在这时,固定吊篮的钢索发出 “嘎吱” 的异响,那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充满了不祥的预兆。林寒猛地抬头,看见上方二十米处,钢索与墙体连接处的螺栓正在缓慢松脱,锈迹斑斑的金属发出断裂前的呻吟,每一声都像是在倒计时,宣告着他生命的终结。
“操!螺栓要断了!” 地面传来疤脸男人惊恐的吼声,但那声音在林寒耳中,却显得如此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吊篮在三十层的高空剧烈晃动,林寒被甩得狠狠撞向玻璃幕墙,额头瞬间磕出一道血口。温热的血液顺着眼角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却也让他在玻璃的倒影里,看到了那让他心碎的一幕 —— 大厦一层的旋转门内,陈婉正挽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走出。那男人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仿佛是在无情地嘲笑林寒的贫穷与卑微。
那男人林寒见过,陈少,本市二流家族的公子。昨天还在电话里听陈婉抱怨他 “死缠烂打”,此刻,陈少正低头对陈婉说着什么,逗得她笑靥如花,顺手将一个印着奢侈品牌 LOGO 的纸袋塞进她怀里。那亲密的模样,仿佛他们才是天生一对,而林寒,不过是一个多余的旁观者。
“林寒,你看我这条项链好看吗?陈少送的呢!” 陈婉曾在电话里炫耀的话语,此刻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林寒的心脏。他看着玻璃倒影里陈婉脖子上那条璀璨的铂金项链,又看看自己沾满污渍的工装裤口袋 —— 那里缝着他用血汗换来的、准备送她的银质戒指,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讽刺。
“咔嚓!”
上方的钢索终于不堪重负,断裂开来。吊篮如自由落体般下坠,风在耳边呼啸,林寒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陈婉和陈少亲密的身影在眼前反复闪现,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绝望中,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抓玻璃幕墙,指尖的坚硬指甲竟深深嵌入光滑的玻璃,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嘶 ——”
剧痛从指尖传来,但吊篮的下坠竟被这股力量稍稍延缓。林寒看着自己嵌入玻璃的手指,看着指缝间渗出的、不再是红色而是暗黑色的血液,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在高空的风声中显得格外凄厉,充满了绝望、愤怒与不甘,仿佛是从他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呐喊。
不知过了多久,吊篮在半空被备用安全绳猛地拽停。林寒瘫在晃荡的吊篮里,看着掌心嵌入玻璃时留下的伤口 —— 伤口边缘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青黑纹路像活物般蠕动,将暗黑色的血液重新吸回体内。这诡异的一幕,让他既恐惧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兴奋,仿佛他正在逐渐接受这具异变的身体,接受身体里那个逐渐觉醒的 “怪物”。
他最终还是完成了工作。疤脸男人扔给他一叠染着汗渍的钞票,骂骂咧咧地让他 “滚蛋”。林寒数着那叠沉甸甸的八百块,指尖残留着玻璃的冰凉触感,以及嵌入血肉时的奇异。那如同毒品,让他既沉迷又害怕。
傍晚,他走进一家金店,将八百块全部换成一条最细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个简单的心形。那项链在灯光下显得如此普通,如此廉价,却凝聚着他的血汗与心意。走出金店时,手机 APP 提示他有新消息 —— 是陈婉发来的照片。照片中,她戴着陈少送的那条钻石项链,依偎在陈少怀里,笑容灿烂,配文:“谢谢亲爱的送我的毕业礼物,爱你哦~”
林寒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照片里陈婉幸福的笑容,又摸了摸口袋里那条廉价的心形项链,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窒息般的疼痛。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次咳出的不再是血丝,而是一小团带着腥臭的黑色黏液,落在地上,竟像活物般蠕动了两下,才被过往的行人踩碎。这恐怖的一幕,让周围的行人纷纷投来惊恐的目光,但林寒却毫不在意。
他抬起头,看见橱窗玻璃里映出的自己 —— 脸色苍白如纸,眼白里布满了青黑色的血丝,后颈的鳞片竟透过衣领露出一角,在路灯下泛着幽光。此刻的他,早己不再是那个为了爱情努力打拼的普通人,而是一个被命运玩弄、身体异变的 “怪物”。
口袋里的按键机再次震动,是陈婉的电话。林寒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不似人类的笑容。
“喂,林寒,明天毕业典礼你可别忘了啊,” 陈婉的声音依旧甜腻,“对了,陈少说明天要给我一个超大的惊喜呢,你可别给我丢人哦!”
林寒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举到耳边,听着电话那头陈婉叽叽喳喳的声音,同时感受着体内那股越来越强烈的、想要撕裂一切的冲动。他后颈的鳞片突然发出细微的 “咔嗒” 声,青黑纹路顺着脖颈爬向脸颊,在皮肤下形成诡异的图腾。
明天。陈婉的毕业典礼。陈少的 “惊喜”。
林寒握紧了口袋里那条染着他血汗的廉价项链,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没有感到丝毫疼痛。他知道,有些东西,该在明天做个了断了。而他身体里的那个 “怪物”,似乎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登场了,一场风暴,即将在明天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