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最高效的法庭书记官,将一连串冰冷的信息精准地烙印在秦无法的意识核心。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认知的基石上,将其碾得粉碎,又在废墟之上强行建立起一座摇摇欲坠、却闪烁着奇异规则光芒的新塔。
法理共鸣系统?见习立法者?重铸天道?以律为则?
这每一个词都超出了他作为现代律师所能理解的范畴,却又诡异地与他毕生信奉的东西——法律、规则、秩序——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令人战栗的共鸣。
他下意识地收拢手臂,将那本在胸口持续散发着温热、仿佛拥有脉搏般跳动的《民法典》紧紧搂在怀里。粗糙的硬质封面抵着冰冷的、湿透的衣料,传递来的不再是单纯的温度,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带着金属般质感的“存在感”。仿佛这不再是一本印刷品,而是一块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的基石。
“妖……妖术!是妖术!”一个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尖叫猛地划破了长街死寂的余韵。
秦无法被这声音惊得微微一颤,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他循声望去,只见那个之前谄媚附和张师兄的青云门弟子,此刻正瘫坐在泥水里,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倒退,仿佛秦无法是什么从地狱爬出来的瘟疫之源。他指着秦无法怀里的位置,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雨水和泥浆,一片狼藉。
“他怀里……他怀里有东西!是邪物!是那东西杀了张师兄!”另一个幸存的弟子也如梦初醒,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快!快禀报宗门!有妖人作祟!!”他一边吼,一边连滚带爬地试图远离秦无法,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最原始的惊怖,如同看到了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秦无法躺在冰冷的泥水里,身体依旧剧痛,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但此刻,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正从怀中那本滚烫的《民法典》深处,如同坚韧的藤蔓,沿着他的手臂,一点点缠绕上他冰冷的心脏,注入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
见习立法者……重铸天道……
他看着那几个青云门弟子连滚带爬、狼狈逃窜的背影,听着他们歇斯底里的“妖人”、“邪物”的指控,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言,一种在绝望深渊边缘抓住了一根看似荒谬、却真实无比的救命稻草后,所流露出的、混合着疲惫、茫然,以及一丝破土而出的、名为“可能”的锐利锋芒。
规则之力……
他收紧手臂,将怀中那本象征着秩序的书册,抱得更紧了些。粗糙的封面棱角硌着他的皮肉,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痛感。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法典的硬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方弱肉强食、视凡俗如草芥的天地,似乎……要开始聆听另一种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