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陈默！你这废物还要睡到几时？"
一盆混杂着冰碴的寒潭水当头浇下，陈默猛地从草席上弹起，潮湿的黑发黏在额前。他条件反射地伸手摸向腰间——这个动作在前世意味着召唤本命魔刀，如今却只抓到了一把干瘪的稻秸秆。
"王师兄，卯时的晨钟还没响..."陈默抹了把脸，冰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领，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就你这炼体三重的废物，也配等晨钟？"王铁山一脚踹翻墙角摞着的竹简，泛黄的《青云炼气诀》散落满地，"今日灵雨阁的仙师要来巡视灵田，耽误了浇灌，老子把你种进药圃当肥料！"
陈默低头看着自己泡得发白的手指，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日搬运灵土的黑渍。三百年了，自从在九幽之门兵解转世，他竟成了青云宗最末流的外门弟子——十六岁仍停留在炼体三重，连刚入门的道童都能对他呼来喝去。
"我这就去。"他抓起打满补丁的灰布外袍，突然发现袖口又多了道裂口，想必是昨日被灵锄刮破的。
王铁山临走前故意碾碎了陈默床边的粗陶碗，碎瓷片迸溅到他脚边。陈默蹲下身，借着收集碎瓷的动作掩住眼中闪过的暗紫色魔光。瓷片边缘沾着半凝固的米汤，这是他昨晚省下的半碗灵谷粥。
"看什么看？"王铁山在门口回头瞪眼，"申时之前浇不完东麓三十亩灵田，今晚的培元丹就别想领！"
等脚步声远去，陈默突然咧嘴笑了。他指尖轻轻胸口挂着的黑色石坠，那石头表面布满蛛网般的金纹，此刻正微微发烫。
"老东西，装死装够了？"
石坠里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本尊正梦见生吞九天雷劫呢，突然被洗脚水浇醒...咦？这水里掺了抑灵散？】器灵突然暴怒：【区区外门杂役也敢用毒？！】
"不过是防止'废物'修炼的小手段。"陈默用两根手指捻起浸透的草席，一缕黑气从指尖渗出，水分瞬间蒸腾成雾，"倒是你，睡了三天才醒，该不是上次吞噬的灵石消化不良？"
【放屁！】器灵骂骂咧咧：【本尊是在解析这个时代的灵气结构！】它突然压低声音：【话说回来，你床头第三块砖下藏的东西...】
陈默弯腰撬开松动的青砖，取出个油纸包。展开后露出半块发硬的炊饼，表面长着可疑的绿毛。他面不改色地掰掉霉斑咬了一口："比昨天的馊粥强。"
【造孽啊！】器灵痛心疾首：【三百年前你吃的是龙肝凤髓，现在连发霉的...等等！有人来了！】
木门被轻轻叩响，没等回应就自行推开。梳着双髻的少女探头进来，杏眼里盛着晨光："陈师兄，我、我给你带了新蒸的玉蓉糕..."
"小鹿？"陈默迅速把炊饼塞进袖袋，"执事堂不是罚你去打扫丹房吗？"
林小鹿像做贼似的闪进屋，从怀里掏出个荷叶包。蒸腾的热气带着桂花香瞬间驱散了屋里的霉味："我偷溜出来的！"她鼻尖上还沾着炉灰，"昨天你替我挨了二十下戒尺，我..."
话没说完，少女突然瞪大眼睛。陈默顺着她的视线低头，发现自己的衣襟因蒸干水汽时用力过猛裂开了，露出锁骨处蔓延的暗金色魔纹。
"师兄你..."
"灵田反噬的旧伤。"陈默面不改色地拢好衣襟，顺手接过糕点。荷叶包入手沉甸甸的，比他三天伙食还多。
林小鹿突然凑近，小狗似的抽动鼻尖："奇怪，怎么有股焦味..."她目光落在陈默指尖，那里还残留着蒸发水汽的黑雾。
"你烧了王师兄的裤腰带？！"
"咳咳！"陈默差点被糕点噎住，"我建议你现在立刻回丹房，否则..."
远处传来急促的钟声，林小鹿脸色骤变："是执法长老的召集令！"她转身时发髻扫过陈默下巴，留下淡淡的药草香，"申时我在醉仙崖等你！听说天音阁的仙子们今日要来采药！"
待脚步声消失，器灵阴阳怪气道：【哟，小丫头片子都知道借花献佛了。可惜啊，某人惦记的是...】
陈默没搭理它，三口两口吃完糕点。当他舔掉指尖的糖霜时，忽然僵住——舌尖尝到了培元丹特有的苦涩。这傻丫头肯定把自己的修炼丹药揉进了面团。
【现在感动还太早。】器灵突然严肃：【后山那株百年血参今夜子时成熟，守卫是两名筑基初期。】
"所以？"
【所以你要是再不去灵田装样子，待会儿执法堂就会把你吊在刑架上当人参的替代品！】
......
东麓灵田笼罩在淡青色晨雾中，陈默扛着玄铁锄走在田埂上。沿途遇到的杂役弟子纷纷避开，仿佛他带着瘟疫。这倒方便了他暗中动作——每当锄头触地，就有极淡的黑雾渗入土壤，那些蔫头耷脑的玉髓稻立刻精神抖擞。
【左边第三株下面。】器灵突然提醒。
陈默装作整理绑腿，从稻丛根部摸到个硬物。掏出来是个绣着云纹的锦囊，里面躺着三颗下品灵石，还有张字条："药圃西墙狗洞"。
"啧，小丫头片子..."他刚要收起灵石，突然听见破空声。本能地侧身，一道风刃擦着耳廓划过，削断他几根发丝。
"偷懒的废物倒挺警觉。"穿墨蓝法袍的内门弟子踏着玉葫芦降落，腰间令牌刻着"执法"二字。他指尖还萦绕着青色气旋，"灵雨阁的仙师提前到了，所有人去谷场集合。"
陈默低头称是，转身时瞳孔微缩——这人的玉葫芦底部沾着暗红血迹，看新鲜程度不超过两个时辰。
【有意思。】器灵冷笑：【青云宗明面上禁止弟子私斗，这位执法弟子身上的血腥味...】
"跟着他。"陈默用气音说，"看看血参守卫怎么擅离职守了。"
谷场中央搭起了白玉法坛，二十多名外门弟子跪坐在蒲团上。陈默缩在最边缘的位置，目光却忍不住飘向云端——那里隐约传来环佩叮咚之声。
突然，漫天云霞如同被无形之手撕开，七道白绫自九天垂落。每道白绫上都立着抱乐器的女子，广袖飘飘宛若仙人。而最前方那道白绫上的身影，让陈默的吞天石突然发烫。
白衣少女怀抱焦尾琴，雪色发带随风飞扬。当她足尖轻点落在法坛上时，陈默清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轰鸣。
"天音阁苏璃，代师门为青云宗布雨。"少女声音清冷似山涧泉，却在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微微走调——她的目光扫过人群，突然与陈默西目相对。
琴弦无风自动，发出铮然清鸣。
【要命！】器灵怪叫：【她琴匣里装着半块命盘碎片！这丫头绝对...】
陈默己经听不清后面的话了。苏璃袖中滑落的玉牌滚到他脚边，上面刻着句诗：九幽寒夜尽，孤月照轮回。
——正是前世白璃兵解时，他亲手刻在墓碑上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