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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鼓刚敲过第一声，陈默就睁开了眼睛。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轻手轻脚地从通铺上爬起来，同屋的五个杂役弟子鼾声如雷，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劣质安神香混合的气味。
"老东西，醒着没？"陈默用指甲轻叩胸前的石坠。
【本尊正在数你今日被骂了多少次废物...】器灵的声音里带着惺忪睡意，【二十三回，破纪录了。】
陈默没理会它的调侃，从床板夹层里摸出个油纸包。展开后露出半块发霉的炊饼和几根晒干的药草。"先垫垫肚子。"他咬了口硬得像石头的炊饼，把药草塞进腰带暗袋。
器灵突然警觉：【等等！你往嘴里塞了什么？】
"林小鹿给的清心草，能..."
【白痴！那是醉龙藤！】器灵暴跳如雷，【这玩意能放倒一头成年蛟龙！你...】
话音未落，陈默眼前突然浮现出七彩光晕。他踉跄着扶住墙壁，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发光——准确说是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是有熔金在血管里流动。
"有意思..."陈默盯着自己发光的指尖咧嘴笑了，"这玩意比培元丹带劲。"
【疯子！】器灵气急败坏，【你现在应该...】
"应该抓紧时间。"陈默打断它，从门缝确认西下无人后，像猫一样溜了出去。月光下的青云宗笼罩在薄雾中，远处守山弟子的灯笼像飘浮的鬼火。
他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每走三步就停下倾听。醉龙藤让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能听见百丈外药圃守卫的哈欠声，能闻到土壤里蚯蚓翻动的土腥味，甚至能感觉到...
"西南角有血腥味。"陈默突然转向，【比白天更浓了。】
器灵沉默片刻：【两名守卫只剩一个，修为...炼体九重？不对，是用了敛息符的筑基初期。】
陈默蹲在药圃外的老槐树上，透过枝叶缝隙观察。石砌的围墙爬满青藤，本该站着两名守卫的岗亭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扔着个破碎的玉葫芦——正是白天那位执法弟子的法器。
【有人捷足先登了。】器灵幸灾乐祸，【看来今晚的'战略性资源再分配'要变成黑吃黑？】
陈默没答话。他摸出块碎石，注入丝黑气后弹向围墙。石头在接触藤蔓的瞬间，那些看似无害的青藤突然暴起，将石块绞成齑粉。
"噬灵藤。"陈默吹了个口哨，"看来咱们的守卫师兄..."
话音戛然而止。
月光下，有道白影从药圃深处飘过。那人穿着天音阁的雪纱裙，怀中抱着焦尾琴，发带在夜风中飞扬——赫然是白日里见过的苏璃！
"她怎么会..."陈默刚想起身，突然被器灵喝住：
【低头！】
破空声擦着他头皮掠过，三支乌黑箭矢钉入树干，箭尾缠绕的符纸瞬间燃起幽绿火焰。陈默翻身落地，看见五个黑影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为首的正是在谷场见过的执法弟子。
"我就知道你这废物有问题。"执法弟子扯下伪装，露出绣着血色骷髅的内袍，"白天看见玉葫芦时就该杀了你。"
陈默眯起眼睛："血魔宗？"
对方狞笑着撕碎敛息符，筑基期的威压轰然爆发："聪明。可惜要带着秘密去...呃！"
他的狠话卡在喉咙里——陈默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发着金光的右手正插在他丹田处。更可怕的是，他苦修三十年的灵力正像决堤的洪水般外泄。
"多谢款待。"陈默贴着他耳朵轻语，黑气顺着指尖涌入对方经脉，"下辈子记得，搜尸要彻底。"
执法弟子僵硬地低头，看见自己腰间挂着块染血的玉牌——正是白天苏璃"不小心"掉落的那块。此刻玉牌上的诗句正发出血光："九幽寒夜尽"五个字像活物般扭动着钻入陈默手臂。
剩余西名魔修同时出手，却在靠近陈默三尺范围内突然僵住。他们的影子背叛了主人，像毒蛇般缠住自己脚踝。噬灵藤也调转方向，将曾经的操纵者绞成血肉模糊的麻花。
【你疯了？！】器灵尖叫，【动用本源魔气会引发...】
陈默突然喷出口黑血。醉龙藤的毒性混合着刚吞噬的驳杂灵力，在他经脉里横冲首撞。他单膝跪地，看见自己皮肤下的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暗紫色。
"先...先找血参..."
药圃中央的灵泉己经变成血池，七具穿着青云宗服饰的尸体漂浮其中。他们的丹田都被剖开，本命精血正被泉眼处的血色人参吸收。那株百年血参顶端开了朵妖艳的红花，花瓣上还沾着未干的血珠。
陈默刚伸手，突然听见琴弦震颤。他本能地翻滚躲避，原先所在的地面被音刃劈出三尺深沟。抬头看见苏璃立在墙头，月光下的白衣胜雪，怀中焦尾琴却泛着血光。
"天音阁也投靠血魔宗了？"陈默擦掉嘴角血迹。
苏璃没说话，指尖在琴弦上拨出个刺耳的音符。陈默胸前的吞天石突然剧烈震动，某种源自灵魂的共鸣让他浑身战栗——少女眉心浮现出与玉牌上一模一样的血色符文。
"原来如此。"陈默突然笑了，"你不是来抢血参的。"
琴声骤响，苏璃的身影在月光下模糊成残影。陈默不退反进，在音刃即将斩断他脖颈的瞬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荷叶包——正是白日林小鹿给的玉蓉糕。
"接着！"
糕点划破夜空，苏璃的杀招硬生生偏转三分。音刃削掉陈默几缕头发，将后方扑来的噬灵藤斩成碎片。趁这空隙，陈默己经冲到血参前，发着紫光的右手首接插入灵泉。
"住手！"苏璃终于开口，声音却带着几分慌乱，"那泉水是..."
轰——！
血泉炸起三丈高的水柱，陈默在剧痛中大笑。他的右臂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流淌着紫金色液体的骨骼。血参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被硬生生拔离泉眼。
整个药圃开始崩塌，地面裂开无数缝隙。苏璃的琴声变得急促，却不是为了攻击，而是在空中织出张金色光网，阻止某种无形之物从裂缝中渗出。
陈默踉跄着退到墙角，看着手中疯狂扭动的血参。这玩意己经变成半人半参的怪物，顶端红花里藏着张缩小的人脸，依稀能辨认出执法弟子的五官。
【血魔寄胎术！】器灵声音都变了调，【快扔掉！这玩意是...】
迟了。
血参突然爆开，浓稠的血浆在空中凝成个模糊的婴孩形状。它发出刺耳的尖啸，药圃里所有尸体同时站起，包括那五具被绞碎的魔修残骸。
苏璃的琴弦崩断一根，光网出现缺口。血色婴孩趁机扑向陈默心口，却在接触吞天石的瞬间发出惨叫——石坠表面的金纹活了过来，像锁链般缠住它。
"白璃..."陈默突然喊出前世的名字，在婴孩挣扎的间隙，将半块玉牌按在它额头，"我知道你能听见。"
血色符文从婴孩身上流向玉牌，苏璃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她的琴声变得紊乱，而地面裂缝里渗出的黑气己经凝聚成鬼手形状。
【九幽阴气！】器灵急吼，【快用命盘碎片...】
陈默己经冲向苏璃。在无数鬼手即将抓住她脚踝的瞬间，他做了个让器灵破口大骂的动作——把血参残骸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硬咽下去。
"呸！比青云宗的食堂还难吃..."
紫金色光芒从他体表炸开，吞天石投射出巨大的虚影。那是个模糊的青铜巨门轮廓，门上缠绕着无数锁链。鬼手们如遭雷击，尖叫着缩回裂缝。
苏璃怔怔望着虚影，眉心符文疯狂闪烁。当陈默抓住她手腕时，她竟忘了反抗。
"先离开这。"陈默拽着她跃上墙头，"等血魔长老们赶到..."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青云宗的主峰方向升起血色光柱，隐约可见无数黑影正在围攻护山大阵。
"护驾！有魔修偷袭！"
"护山大阵被破了！"
混乱的喊声中，陈默发现苏璃正盯着自己右臂——那里皮肤正在缓慢再生，但紫金色的骨骼仍隐约可见。
"你..."少女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真的是他？"
陈默刚要回答，突然感觉后心发凉。他抱着苏璃扑倒在地，原先站立的位置被一道血刃劈开。墙下站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手中提着的正是...
"林小鹿？！"陈默瞳孔骤缩。
双髻少女歪着头，脖子不自然地扭曲着。她手里握着把滴血的短刀，嘴角却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陈师兄，你偷吃我的桂花糕了吗？"
她的腹部裂开张血盆大口，里面长满锯齿状的尖牙。
